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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轮
作者:
荀鹿
日期:2017-11-11 17:54:26
先说两句
这是一个没有鬼怪,没有灵异,没有法术,没有和尚道士尼姑神父的,很平淡的现实题材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有三个。
一个是戴立人,他的原型人物是“戴笠”。
另一个是川田芳子,她的原型人物是“川岛芳子”。
第三个是艾东,他的原型人物是“爱新觉罗.宪东”,满清最后一代肃亲王的小儿子,芳子的亲弟弟。
1946年,国民党政权军统局特务组织的最高领导人戴立人(原型戴笠)乘坐的飞机在南京郊外坠毁,戴立人遇难,此事给国共两党的军事和政治对峙局面造成了额极大影响,甚至可以说,直接影响了解放战争的进程。
但实际上,戴立人并没有在空难中死亡,此次空难事件正是他一手策划的。
戴立人已经预感到国民党政权高层已经对他起了戒备之心和欲杀之意,深感兔死狗烹的悲凉。意欲投奔共 / 产 / 党 / 当局,又甚恐不被接纳,于是策划了一场假死迷局,真身得以逃脱。
他凭借情报系统的信息来源和卓越的战略判断,预感到国共大战一定会在东北率先爆发,于是趁着东北地区混乱之时,潜入已经被解放的哈尔滨,伪造身份隐居多年,直至新中国成立后。
戴立人空难事件一年之后,国民政府以清算抗日战争期间汉奸罪为名,逮捕女间谍川田芳子(原型川岛芳子),并判处死刑。
1948年春,国共在东北战场局面逆转,大战一触即发。临近川田芳子的行刑时刻,川田芳子以东北地区极具价值的战略情报作为筹码,与南京国民政府达成了特赦条件。南京政府策划了川田芳子的替身被当众处决,川田芳子得以逃脱。
脱身后,为了防止和多米国民党当局反悔,川田芳子隐名埋名回到了他曾经的故乡,当时已经在解放军控制之下的东北长春,化名“方姨”,安度余生。
这个时候,川田芳子的亲弟弟,满清肃亲王最小的儿子艾东(原型爱新觉罗 宪东)已经参加革命多年,成长为优秀的解放军干部。
抗美援朝爆发后,日本战败后潜伏下来的间谍系统被驻日美军接收,大肆搜集我国的战略情报,同时,苏联情报人员也在东北开展秘密工作,新中国的东北情报战线态势犬牙交错。
此时,艾东受命参与东北地区反特侦查工作。
故事由此展开……
日期:2017-11-11 18:04:46
第一卷 / 谍 . 血 . 哈尔滨
第一章
(一)
早上5点30分,闹钟冷不丁鬼哭狼嚎地叫起来,把老戴惊醒了。
老戴从床上激灵一下跳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傻呵呵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脚底板上传来嗖嗖的凉气,他才意识到。
老戴蹑手蹑脚地慢慢爬回到床上,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人。
他像只虫子一样钻回被窝里,左滚一下,右滚一下,让厚重的棉被把身体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这会让他感到安全一点儿。
房间里黑魆魆的,沉重的棉布窗帘覆盖了窗户,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只在火炉烟筒伸出去的小气窗的缝隙之间,偷偷漏进一点儿寒凉。
窗外依稀有左邻右舍起床,洗漱,走动的声音,这个早上渐渐有了些活人气息。
老戴重新蜷缩在被窝里,丝丝缕缕地闻到一缕血腥气。
哪儿来的血腥气?
老戴浑浑噩噩地似乎是梦魇住了,四肢僵硬,像是被钉死在了床板上。
他死命地挣扎,却纹丝不动,那股血腥气却越发浓烈,好像飘散在枕头上,被子上,床板缝里,洗脸盆里,马桶里……
“我是不是杀人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出来,在他的脑子里蹦了两个来回,又一下子撞得粉碎。
老戴冷不丁地从梦魇中惊醒。
他伸腿拉胯钻出被窝,努起鼻子四下里嗅着气息,然后突然翻起了枕头。
枕头下面,压着一条毛线围脖。
那是一条针织的毛线围脖,宽松,厚重,围在脖子上又严实又暖和。
老戴睡觉之前,习惯性的把围脖摘下来,小心地折叠起来,压在枕头下面。
这样不但可以让围脖保持温度,还可以垫起枕头的高度。
每一天都是这样,但是今天很明显有一点不同。
老戴把围脖凑到口鼻边上,使劲地闻了闻,那股血腥气猛地窜了出来,呛得他一阵干呕。
缓了一缓,他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暗淡的光线中,围脖上有一片很明显的黑褐色的污渍,是风干了血迹。
老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放了下心——没错,自己确实是杀了人了!
转而,他又苦笑了一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杀过人了,手法竟似有点儿生疏了。
(二)
老戴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艾东却正沉溺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梦里的天色像末日一样青黑阴沉,无边无际的细雨绵绵密密,冷风一刀一刀的割过。
阴冷,潮湿,绝望。
艾东能够清晰的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川田浪吉家的庭院里,浑身湿透,像一只被吓傻的小鸟崽一样,无依无靠。
艾东很想走过去,在那个小孩子的脑袋上抚摸一样,说一声:别害怕,所有的噩梦都会过去……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力气能迈出那一步——三十多年了,这一步从来都没有迈出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自己,瞪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比惊恐地注视着川田浪吉的“寝间”。
寝间的“引户”(拉门)没有关紧,空敞的半扇空间里传出来狰狞的嘶吼和剧烈的呻*。
他完全不明白那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但是他心里明白,那一定很恐怖,很悲伤。
忽然,那些声音停止了。
连风也停了,雨也停了。一切都凝固了。
猝不及防的,引户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整扇门直挺挺的脱落扑到,差点儿砸到艾东的身上。
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从寝间里冲了出来,越过狭窄的门廊台阶,重重地跌倒在艾东面前。
她的和服被很明显的暴力撕开,衣襟和肩幅零碎散落,露出的嫩白丨乳丨房和胸膛上,有残存的血迹。
她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做梦的艾东和梦里的艾东想要去扶起那个少女,但是两个艾东都变得干枯僵硬,无法移动。
艾东残忍地闭紧了眼睛。
接下来,就要喷洒满脸的鲜血了……艾东想。
没办法,这个梦境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梦里,那个少女慢慢的抬起头,她的手里握着一把精光闪亮的短刀。
血光迸现!
艾东无比恐惧,他想呼喊,嗓子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气若游丝。
忽然,一只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艾东一瞬间从梦中惊醒,挺身坐起,冷汗淋漓,气喘吁吁。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穿着干净利索的军装,站在他身边,双手提着一件棉军大衣,似乎是刚想盖在他的身上,却把他惊醒了。
姑娘一时间显得有点儿局促,期期艾艾地问:“怎么了,艾主任?您,做噩梦啦?”
艾东怔了一会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依然是坐在会议室里,刚才是趴在会议桌上睡着了。
会议室只是个狭小的房间,摆着一张长条桌子和几把高高低低款式不同的椅子——这时候是建国初期,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的条件还不富裕,办公的家什都只是凑合着用。
好在屋子里点着一座火炉子,炉膛里压着柴火和煤渣,烧得热火朝天。
艾东抓起会议桌上的大号搪瓷缸子,灌了两口凉茶水,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
“哦,没事儿……”艾东说:“火炉子烧得太暖和了,一时没挺住,睡过去了。”
“你都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怎么不找张床好好睡一觉?”姑娘略带责备的说,顺手还是把大衣披在了艾东的肩上。
艾东装作漫不经心的站了起来,大衣滑落,挂在了椅子背上。姑娘也装作没注意到。
艾东走到火炉边,拾起炉钩子,掏了掏炉膛的里的火,喃喃地说了一句:“太热了哈……”
气氛突然有点儿尴尬。
好在有人敲门,急匆匆的响了几声。
艾东和那姑娘都如释重负,异口同声地喊:“请进!”
门开了,一个年轻丨警丨察探头进来:“艾主任,小孟,正好你们都在……”
“怎么了?”艾东问。
在深寒的凌晨急匆匆的找到会议室里的人,一定有不寻常的情况发生。
“接到道外分局东来派出所的报案,杀人案件!”小丨警丨察严肃地说。
艾东,时年38岁。任哈尔滨市政治保卫处(一处)情报室主任。
那个姑娘名叫孟思齐,时年28岁。任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情报科机要秘书。
这一天是公元1952年12月29日,星期一。
艾东和老戴,同一时间在噩梦中醒来。
日期:2017-11-11 18:06:05
(三)
哈尔滨是解放战争中我党接手的第一个大城市,是名副其实的共和国长子。
1946年4月28日,苏联红军撤离哈尔滨,东北民主联军和平进驻,哈尔滨从此解放。
**哈尔滨市委派18名干部接管国民党丨警丨察局,组建哈尔滨市政府公丨安丨局。同年4月30日,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正式成立,地址设在道外区南马路48号。
市公丨安丨局成立初期内设督察处、秘书室、警务科、治安科、司法科、外事科、侦缉大队、丨警丨察总队、消防丨警丨察总队、丨警丨察训练所,辖东傅家、西傅家、道里、新阳、顾乡、南岗、马家、太平、香坊、松浦10个公丨安丨分局。
至1949年11月,中央人民政府公丨安丨部正式成立,按照公丨安丨部统一规划,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重新编制为六处一室:政治保卫处(一处)、经济保卫处(二处)、治安刑侦处(三处)、边防保卫处(四处)、武装保卫处(五处)、人事处(六处)和行政办公室。
艾东主管的情报室,是隶属于政治保卫处(一处)不对外公开的机构。
当时新中国建立刚刚三年,正值朝鲜战场鏖战正酣,哈尔滨作为远东地区的国际化大城市,又靠近朝鲜战场,遂成为了各路人马的明争暗斗之地。
国民党溃退之际潜伏的特务,日本投降时遗留的内线,苏联红军的情报组织,美国中央情报局远东机构,南朝鲜的情报贩子,北朝鲜的军队特工,甚至还有以色列的犹太人……都在这个城市里逡巡着,窥探着,伺机待发,蠢蠢欲动。
鉴于当时哈尔滨的情报斗争的错综复杂的具体状况,由***总理亲自协调,经公丨安丨部部长罗瑞卿和军事情报最高负责人李克农联合部署,在哈尔滨市、长春市,沈阳市,大连市,旅顺市等东北重要城市的公丨安丨局系统中设置了“情报室”。
但实际上,公丨安丨局情报室的最高的管理机构依然是中央军委联络部,设置在地方公丨安丨局,只不过是借个地方办公而已。
“情报室”的职能是在应对抗美援朝的复杂国际形势中,判断甄别地方治安案件中可能与潜伏敌特有关的信息,并负责与军事情报机构之间移交案件与跟踪沟通;以及采取适当方式具体处理可能存在的涉及敌特的案件。
通俗地说,“情报室”的功能,更像是地方公丨安丨局与军队情报部之间的联络办公室。
在建国之后的若干年里,这种地方公丨安丨设置情报室的经验逐渐在全国各地推广,直到1955年,中央调查部正式成立之后,又重新统一规划了全国情报工作的架构和职能。
其后的若干年,中央调查部几经辗转调整,于1983年正式并入国家安全部。
不过,那都是距离我们这个故事很遥远的事情了。
(四)
这个凌晨突然发生的杀人案,让艾东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道外北二道街的胡同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下了一夜的细雪,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冰雪掩埋,看起来就像靠着墙根儿堆起的一个大个儿雪人。
尸体是早上五点半左右,被掏厕所的臭春发现的。
道外这一片儿都是些“圈楼”和低矮的平房,没有卫生间,平时白天居民们要拉屎撒尿,只能到室外的公共厕所。
如果是晚上,尤其是深寒的冬天的晚上,居民们一般都是把屎尿拉在自己屋子里的泔水桶里,第二天一早上再提着泔水桶倒进公厕的粪坑之中。
那些公共厕所大都建在街边巷尾,没有什么人愿意在隆冬的深夜里,走上两条街跑到黑咕隆咚的公共厕所去撒个尿。
所以,到了冬天的晚上,这些犄角旮旯就成了少有人行的黑暗偏僻之地。
在这里杀人抛尸,似乎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臭春是道外这一片儿的掏粪工。
每到冬天,趁着粪坑里的屎尿冻成冰坨子,他要把每一间公厕的粪坑清理干净,把那些杠杠硬的粪柱尿冰一块一块的敲开,掏出,装到一挂驴车上,趁着黎明之前夜色朦胧,赶到松花江边上。
江边上有从松花江北岸农村专门赶来等着的农民,他们在天亮之前赶着驴车或者爬犁走过冰封的江面,等着把这些粪尿拉走,回到村里找块地方存下,隔年开春沤成肥料,用来做庄稼地里的农家肥。
臭春干得很起劲,不到三个小时,已经把一间公厕的粪坑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座公厕的规模比较小,收拾出来的东西显得那么零碎单薄。
臭春觉得一身干劲没有发挥到淋漓尽致,心头未免有一点儿失落,所以他决定趁着时间还早,再去掏一间公厕。
所以当臭春赶着他的粪车来到北二道街尽头,一不小心车轱辘轧到了这个家伙。
咯噔一下,把拉车的驴吓了一个哆嗦,很悬疑惊悚地嚎叫了两声。
这晚上一直在下着轻碎的细雪,没有月光。臭春依稀看到,靠着墙根倒着一个雪人。
臭春吓了一跳,意识到有点儿不好。
他跳下车来,顺手抓起驴驾辕上挂着的煤油灯,凑过去看了一眼——没错,像是个死人。
臭春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道外东来派出所。
(五)
老戴的住宅,是在道外靖宇街和景阳街交叉路口的一座“圈楼”,临近水都电影院。
哈尔滨的“圈楼”通常是一栋三层或四层的正方形楼体,四栋楼围成一个圈儿。从二楼以上,每一层都有一圈向外延展的露天走廊。中间是一个大院子,有一个大门开着。
圈楼建筑通常都是俄罗斯特色的巴洛克风格,外墙立面雕梁画柱,缤纷精致,房檐窗框等处都有各种形状的浮雕——葡萄,石榴,龙凤,蝙蝠、瑞鹿和仙鹤。西洋式的建筑加上中国味的浮雕,土洋结合。
圈楼的居住功能有点儿类似老北京的大杂院,一层楼四面能住下二十几户,三四层楼的住户就至少有七八十家,都是些普通市民阶层——看店的掌柜,上班的工人,走街串巷的小贩,开公交车的司机,从部队上退下来安置的老兵,也有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等等各色人家。
昨天下午约莫三四点钟的时候,老戴正在火炉上烤着两个豆包,准备吃晚饭。
有人敲老戴的房门。
老戴推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吕二嫂。
老戴住在圈楼东侧二楼正中间儿的一户房子,他的地板下面就是大门洞子。
吕二嫂就是住在老戴对面的那一侧的对门邻居。
老戴是个单身的老爷们儿,东北人俗话叫“老跑腿子”。吕二嫂是个五十来岁的寡妇。孤男孤女不便于共处一室,此时便只好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站着说话儿。
吕二嫂说:“老戴呀,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你给个准话呗!”
老戴装糊涂:“那事儿?哪事儿啊?”
吕二嫂呵呵冷笑:“装聋是吧?想不起来了是吧?那也行,你让我进屋,我细细地跟你再说一遍。”
说着就要往老戴的屋里闯。
老戴慌忙倚住门框,抻开胳膊拦住她:“别,别,我屋里……那个,昨晚的尿桶还没倒呢。”
吕二嫂得了胜,洋洋得意:“嗯呢,我就冲你的尿桶的面子,今儿不进你屋里,不过你得给我个准话儿!”
老戴眯起眼睛使劲想了想,苦笑:“成,我去还不行么?”
吕二嫂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碎花布大棉袄里头掏出一张深绿色的纸条,递给老戴:“拿住喽,今晚上电影票,我好不容易求小白给你留出来两张。”
小白也是圈楼里的邻居,住在吕二嫂楼上,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在水都电影院当卖票员。
老戴不好意思地接过票子看了看,是水都电影院晚上六点半的电影,10排8号的座位。
吕二嫂说:“你的是8号座,对方是9号座。你早点儿进场,提前跟人家女方见个面儿,东拉西扯的唠两句嗑,套套近乎呗!”
老戴有点儿茫然地问:“今儿是什么电影啊?”
吕二嫂说:“反特故事片,《一贯害人道》,可好看了!”
反特?老戴的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惶恐。
日期:2017-11-11 18:07:18
吕二嫂接着说:“这要不是小白在电影院,咱们走个后门,那可根本买不着!”
老戴说:“那是那是,你费心了!这怪不好意思的,票钱,我明儿取钱给你!两张票怎么的也得三千块吧?”
吕二嫂呵呵笑着:“算啦!这两张票算我的,到时候你跟人家好事成了,就当我随份子了!”
老戴低低的应了一声:“但愿,但愿!”
吕二嫂转身走了,边走边说:“老戴你可好好的,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咧!”
老戴看着吕二嫂忙忙活活的走过长廊,转角,再转,走过对面的长廊。
一转圈的走廊都是焊接的铁架子铺的木板,年深日久,早已系稀酥糟烂,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
吕二嫂走到自己房门前,又扭头看了一眼老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戴,你得给这个媒人长点脸,我等你喝你的喜酒哪!”
老戴也大声说:“得咧,我谢谢你啦!”
吕二嫂满意的推门进了家。
老戴知道,吕二嫂最后的这两句话,完全不是为了嘱咐他,而是说给上上下下左邻右舍听的。
在这座景阳街45号的圈楼里,只有他老戴一个老光棍和吕二嫂一个寡妇。
老戴在这里住了七年了,邻里间的流言蜚语也隐隐约约听过几句。
吕二嫂的夫家是开火车的,伪满的时候,借着开火车的机会给山里的抗联送过物资,1941年被叛徒出卖,让日本宪兵队抓去,生死不明。
有人说,老吕被日本人枪毙了。也有人说,老吕是被送到平房的关东军细菌部队给做了活体实验了。
总之,吕二嫂没了丈夫,成了一个名义上的寡妇。
十来年了,吕二嫂看不出一点儿悲伤,她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没让儿子受过一点委屈。
她自己开了个裁缝店,接点儿缝缝补补做成衣的活计,养活自己和儿子。
她天天穿得溜光水滑,尽管衣服都不是新的,但是收拾得干净又整洁,看着就像个体面人。
她的年纪还不算老,收拾一下眉梢眼角的皱纹,扑上点儿脂粉,就像个四十出头的小寡妇。
她为了证明自己对于可能死了的老吕的忠贞不二,拒绝了无数的保媒拉线的好事之徒。
直到圈楼的邻里之间风言风语地传出她和老戴如何如何,吕二嫂觉得自己的尊严和荣誉遭到了诽谤,但是她大度隐忍,不动声色,开始给老戴张罗着相亲。
她以此表明自己跟老戴之间纯属君子之交,江湖道义,远亲不如近邻,但是绝无龌龊之事。
所以,她三番几次的找到老戴,两人站在走廊之中,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商量相亲事宜。
老戴心照不宣的配合着吕二嫂的戏码——所以,这个晚上,他要去相亲看电影。
(六)
老戴关上门,拉亮电灯。
哈尔滨的冬天黑得太早,下午四点钟就已经红日西沉,夜幕低垂。
炉盖子上的两个豆包都已经烤成了半边黑疙瘩。
老戴把两个豆包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扣掉考糊了半边黑皮,就着一碟咸黄瓜,一壶热茶吃了个半饱。
七年了,老戴已经习惯了这种饮食,这股味道,尽管他在梦中还曾经回忆起南京的鸭子,重庆的火锅,上海的西餐,但是他的舌头已经忘记那些味觉,梦中所见的,只不过是一些幻象而已。
老戴噎着嗓子眼儿,咽下最后一块豆包,灌了一口茶水,心想: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
相亲,还得去相亲!
老戴提醒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如果有人给你保媒,你就一定要去相亲,如果你不去,你就变成了一个孤僻的,不合群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是会引起关注的,你邻居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议论你,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家长里短嚼舌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根导火线,或者一根绞索绳。
所以,你必须要保持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不能有任何特异之处——老戴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两遍,早晨醒来一遍,晚上临睡一遍。
老戴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地站起身来,打开简陋的一架衣柜,翻出一套八成新的中山装,一顶水獭毛的棉帽子,慢悠悠地穿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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