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方土

作者: 农夫之乎

  一、童年记忆
  80年代的鲁西南,还处于靠人力和畜力为主要生产力的年代,每家每户都饲养着大黄牛,黄牛数量代表着家庭的财富。爷爷的牛棚里总是有不少于两头的大黄牛。老牛是农家孩子童年生活的一部分,夏天了为老牛割草,冬天了用铡刀将植物秸秆铡碎,装入大麻袋内作为黄牛的储备粮食。每晚睡前,向食槽内倒满碎秸秆,洒上清水润湿秸秆,舀上几瓢黄面,拿起磨的发亮的木棍搅合均匀,玉米面便与秸秆就粘合在一起。黄牛咯吱咯吱大口的吃着秸秆,爷爷则半蹲在食槽旁边陪着悠闲的抽着旱烟,望着进食的老牛若有所思。现在老家里仍然保存着的厚重的大牛食槽,被闲置在角落里,它代表着一个已逝去的农耕时代。

  孩子则像散养的家畜,吃饱后撒丫子跑出家门,集结成群,或木棒做的刀叉剑戟,领头孩子一声令下“冲啊”,像一群撒欢的野马,令地面震颤、鸡犬不宁。巷子里踩着三寸金莲、咯噔咯噔迈着小碎步的老太太,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颤,赶紧闪到路边,避之不及。孩子们风一样跑过拥有三寸金莲的老太太,扬起一片烟尘。老太太望着喧嚣的背影,无奈的摇头:“龟孙羔子,活阎王!跑慢点,不要摔着!”

  村前屋后,大河小塘,树上树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地里生的,家里养的,只要是活物无不遭受无不摧残。鸡鸭鹅、牛马羊、兔狗猪、鱼虫鳖、蝎子螳螂蛇、青蛙蚂蜂鸟,无不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村庄十里范围内蜂窝绝迹,鸟窝被毁,鱼虾逃亡深水。 
  而最无良的莫过于用鱼钩钓青蛙,将挂青树叶挂在鱼钩上,挑到在青蛙面前轻轻一晃,青蛙就嗖的扑上去,在咬住树叶的刹那被挂在鱼钩上,待被玩个半死才会被放走,孩子们对各种恶作剧乐此不彼。
  而疯狂是要付出代价的,掏树洞里的鸟窝,却掏出一窝黄蜂,从几米高的树上翻摔下来,虽没有摔断筋骨,浑身被蛰成包子。偷别家杏园被发现,结果被堵在黑屋中,被逼着吃完所偷的酸杏,结果麻木的牙齿半个月不听使唤,而只能以稀饭为食。偷西瓜甘蔗被投诉到父母,挨耳光、打屁股成为家常便饭。冬日里玩火,点燃了干枯的柴禾,火借风势,差点烧了半个村子。
  日期:2016-02-15 19:32:56
  读小学后,为彰显文明不在裸身游泳,身穿短裤从岸下跳水,一头钻入水中,结果短裤被水的阻力褪下再无法寻见,只有在白日里光着屁股、溜小巷子回家。不幸被张姓嫂子为首的一群小媳妇逮个正着。
  “大平子,手里捂的是啥,来来让嫂子看看,哈哈哈”三嫂子尖叫伸出双手扑了上来,自己使劲的躲闪没能掏过三嫂子的双手
  一群妇女叽叽喳喳的围上来,哈哈的大笑声透着农村妇女特有的豪放。
  “来来,给婶子也看看,看看咱们的瓶子的丁丁厉害不”

  …
  小媳妇们忙着拽胳膊拽腿,未嫁的姑娘就在外围看热闹。平日里与这群小媳妇斗嘴那是不在话下,而现在毕竟处于下风,不能恋战。关键时刻心里素质要硬,绝不能在这帮小媳妇面前露怯。
  “我要尿尿啦,憋不住啦,开炮啦”,孩子当然有自己最好的武器,
  大家一听嘻嘻哈哈松开手,童子尿虽好,谁也不想沾上,趁着空隙飞奔出去。
  此事以后,在村子里男人见了都会问一句,“大平子,被一帮小媳妇摸了,感觉咋样”。同龄的小姑娘,就会围着我做鬼脸“羞羞…”。成年后领着媳妇回家时,一个妇女都会当着媳妇的面问“大平子,让婶子看看长大了没有,够媳妇用的不。”

  三嫂子像秋日的天空一样爽朗笑声,老太太咯噔咯噔的三村金莲,蹲在路边、叼着旱烟晒太阳的老汉,村西头大老笨被香烟熏黑的外翻的嘴唇,新媳妇粉红的碎花棉袄,添了新生儿的人家送出的鲜红的喜蛋,新年各家门口火红的对联,田野里呜咽抽泣的小唢呐,等等一切看似纷乱无章的画面,却系统的构筑起五彩的画面,印刻在永不会忘却的记忆里。
  日期:2016-02-15 19:33:44
  农家孩子的生活与农活紧密相连。秋天翻耕农田,黄牛是就成了主角,早上要为在牛槽额外增加一瓢黄面,为出重力的黄牛增加体力。将锃亮的犁铧套在黄牛身上,爷爷一手牵牛,一手甩起牛鞭,啪一声脆响,“驾!”
  老牛四肢用力,绳套瞬间绷紧,颤动的绳套在阳光下撒起淡淡的一点灰尘。犁铧嵌入黄土中,随即翻起一波泥浪。爷爷牵着牛,爸爸扶着犁铧,我和妹妹在后面追逐着翻腾的泥浪,祖孙三代,在黄土地上传承、延续。
  老一辈人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执著与敬重,是黄土地,养育了祖祖辈辈,是黄土地的深沉与厚重,承载了人类的延续。
  田地新翻后,爷爷会抓起一把黄土,沉下头闭上眼睛,对着散发着湿气的黄土深情的吸一口气,然后仰起头,感受着泥土带来的气息。我问爷爷泥土什么味道。爷爷说:白面馍馍的香味。我也会模仿爷爷的样子深吸一口,闻到的却是一股呛人的土腥子味。

  土地新翻后,爷爷用“䎬”耘新翻的土地,一遍又一遍,直至土地像水平面一样平整,爷爷不能容忍田地里有任何一个鸡蛋大小的泥块,他要把田地弄的像软乎乎被窝,让麦子在这里发芽成长。他说:人不亏地,地不亏人。
  来年四月,麦苗抽穗,黄土平原,绵延万里的是毛茸茸的麦穗。风吹麦浪,连绵起伏,像悠扬的旋律,一波一波向远处荡漾,而在田间小路上欢快奔跑的,是追逐麦浪的农家少年。
  家乡的物、人、事,烙印在记忆里深入骨髓,形成一种文化、一种沉淀、一种气息,左右个人的行为方式,无关身处何方无关岁月变迁。她演变为一种信仰一种追寻,在这片追寻里,能寻找到真实的自我,这片记忆即为归宿。
  日期:2016-02-15 19:34:35

  麦忙时节,各家各户都做一个用来打麦子“场”。在田头整理出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土地,修理平整,用水洇透晾置一日,覆盖一层薄薄的麦秸秆,再用老牛牵动的大石磙一圈又一圈的轧平,滚动的石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是柔和而又幽远,似从历史的深处而来。石磙的表面光滑细腻,透着圆润的蓝晕,如果撒上清水,光洁的表面泛起蓝色的荧光,如宝石般幽蓝,岁月的磨砺令凿刻的粗糙条纹消失已尽。

  随着机械化时代的来临,拖拉机牵动的铁制滚,逐渐将石磙代替。铁滚上数个滚轮所产生的呼啦呼啦的噪声,不复悠扬,将延续千年的畜力农耕时代彻底碾碎。
  反复碾压之后,将麦秸秆收拾完毕,坚硬平整的“场”由此而成,于是一家人开始了时长半个月的忙碌的麦收。
  很多农户在麦子装袋后摞放在场里,待一定数量后,再集中搬回家里。为了防止劳动果实被窃,晚上“看场”是不二选择。
  夏初的晚上还透着一丝微凉,和爷爷躺在麦秸堆里,望着浩淼的星空,听爷爷讲着听不厌的故事。不远处的场里泛着点点手电的灯光,随着微风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飘曳而来,似有似无。星光洒下,清风微凉,吹动着梧桐宽阔的树叶沙沙作响,像低吟的夜曲。
  夜,将黄土平原上一切笼罩起来,显示出她的深邃而又神秘。
  日期:2016-02-15 19:35:31
  “看场”,独属于农耕时代的记忆。
  而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独自面对狗獾的经历。

  半夜醒来,发现旁边空无一人,原本睡在旁边的爷爷不知所踪,四周一片黑暗,呼喊了几声没有任何的回应,声音像被黑暗所吞噬。在漆黑的田地里突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恐惧油然而生,脑海里构想出各种的妖魔鬼怪,就隐匿在黑暗里,随时跳将出来。
  恐慌在心底蔓延,无法抑制,蜷缩在被窝里,哆嗦着将自己包裹起来,等待着大人的到来。
  突然传来细微但清晰的沙沙声,是踩到麦秸秆而产生的声音。仔细辨听,声音由麦秸垛的一侧传来,声音断断续续,类似于自己偷东西时的小心翼翼,蹑手蹑脚。
  恐惧与不安令我颤抖,想整个的将自己紧紧的裹在被窝里,此刻只有束紧身体才能有稍微的安全感。
  强迫自己向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团白影慢悠悠的出现在眼前,足一米多高,全身通白,一条粗壮的尾巴在身后缓慢而有力的扭动,身体滚圆细长有点像猪,而头却像狗,两只绿荧荧的眼睛在黑夜里透着阴森。

  它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淡定自若,显然已将我视为盘中之物。
  怪物,真有怪物!
  蹭的一下从被窝里跳起,逃跑才是唯一选择,逃跑时顺手抄起来了旁边的一柄木叉。
  跑动通过声音分辨出怪物也向我袭来,爪子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脆响,扭头望去只见它已窜至身后,幽绿的双目,淡白的牙齿已清晰的映在眼前。在靠近的我的刹那它的前爪高高跃起,向我猛扑了过来,幽绿的眼睛透着冷酷与得意,它要一击致命。
  而在它高高跳起的瞬间,余光瞄到它柔软腹部,以多年虐待小动物的经验,我明白腹部是动物的软肋。

  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确机械的转身,将叉子对准了怪物滚圆的腹部,双臂用力刺了出去,一招“回马枪”完成了我下意识的搏命一击。
  一击完成之后结果如何,我不知道,只有交予上苍了。
  “咚”的一声闷响,我的额头撞在了坚硬的獠牙上,我的身体在冲撞之下,翻仰在地,随即感觉到天地在飞旋,眼喷金星,耳朵嗡嗡炸响,我有些恍恍然,突然间不知道身处何处,甚至不清楚自己是谁。
  日期:2016-02-15 19:36:23
  平躺在地,双手抱着嗡嗡鸣响的耳朵,好一会儿,自己猜慢慢恢复意识。待听力恢复之后,耳朵里灌满的是刺耳的嘶吼声,类似于村里逢年过节生猪被屠宰时的嘶叫。
  循声望去,那东西已平躺在地,它强壮的四蹄乱弹着地面,三根叉齿完全没入它的腹部,木叉的长柄随着它的挣扎而搅动着地面,沙沙作响。它再无法站起,刺耳的嘶吼似乎透露着不甘。
  毫无疑问,它的强壮足以置我于死地,如不是自己下意识的回马一击,自己恐怕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
  危险解除之后,紧张的神经瞬间松弛,身体酥软无力,自己又摊倒在地。半月在夜空中发着皎洁的光,月儿周围的云彩在流动,分不清是月儿在云中穿行,还是云在月儿身边奔跑。
  从大人口中得知,这东西叫狗獾,而浑身白毛、身长两米的狗獾,实属难见。村里比爷爷年长的老人也没见过,更没听老辈提及过。
  八爷勘察了现场后,不禁为我的“獾口逃生”而庆幸。八爷说,以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将木齿洞穿狗獾的腹部。狗獾的扑来时,三根木齿顶在了狗獾的腹部,而木柄的尾端恰好顶住了地面上的一个凸起,木柄尾端受到阻而无法滑动,反向力洞穿狗獾腹部。
  八爷说他正在追捕这只成精的狗獾,正是这只狗獾,最近在附近村子撕食了一个男孩,掏空了内脏。
  狗獾是生活在华北平原上一种野生动物,随着人类的耕作范围扩大,其生存空间越来越来小,狗獾的活动范围与人类的活动范围不再重叠。而这只生活在“刘胡陵”硕大的狗獾竟然走出陵地,攻击人类。

  日期:2016-02-15 19:37:17
  刘胡陵,是一个方圆几十里的乱坟岗,人迹罕至,很多的野生动物在此处安家。“刘胡陵”,原本是附近几个村子的祖辈的坟地,千百年来,这村子的先辈们就埋在此处,一辈一辈下来规模不断扩大。因为开始刘姓和胡姓居多,大家都称之为“刘胡陵”。后来随着刘胡两姓的没落,加之战乱、瘟疫等等,很多无名尸体被扔在此处,有后的早已将祖坟迁出,埋在此处的都是无主无后荒坟,长期积累下来彻底沦为乱葬岗。 刘胡林里高树林立,杂草丛生,在周边平坦的耕地之上,一片阴森森的树林突兀的出现。

  周边虽有数个村庄围绕这片陵地,但此处仍人迹罕至,村民心怀忌惮,唯有树木、野草、野生的动物在此这里肆意的生长。爱好野味的人们,也只是在外围捕猎一些动物,偶尔也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组队去林地里打猎。
  林地外围有数条生产路穿过,小路两侧坟头林立,破损的墓碑歪歪斜斜,石碑上的刻字经过岁月的侵蚀已模糊不堪,偶有一两颗柳树生长在坟头之上,坟头柳,绝人后。大白天也让人毛骨悚然,更不用说阴森的林地内部啦。这几条小路上一直有一些诡异的故事,傍晚以后无人敢在此处的行经此处,路人或者附近干农活村民,都是约好了一起劳作,再怎么大胆的人也不敢在此处触这个霉头。
  日期:2016-02-15 19:38:03
  八爷看着倒在地上的狗獾,叹了口气,“哎,童子劫,命该如此。”

  然后转头看爷爷说“你家大孙子厉害啊,这东西我可是和他打交道多年,都没逮到,结果被修平小子放倒啦。哈哈…”
  “八爷,八爷,是他先攻击我的。”我凑到八爷旁边,手舞足蹈连比带画,把整个过程吹嘘一遍。
  “哎吆,你好神气哦,不过看看你的裤子,怎么尿了!”八爷轻扬眉毛,一脸坏笑。
  我低头一看,裤子湿了一片,刚才过于兴奋没有知觉,现在才感觉裤裆里冰凉冰凉的,赶紧用双手捂着裆部夹紧双腿,爷爷和八爷看了后,哈哈大笑。
  “这是睡觉的时候尿的”,关键时刻咱不能认怂。
  “哎吆,这么大还尿床,是不是更害臊啦”八爷仍然不依不饶。

  “你们这么大年纪啦,还笑话小孩子啊”,此时只有耍赖皮来应对啦。
  “八哥,你看这咋处理啊”,爷爷递给八爷一支金稻香烟,俗称“一毛找”。
  八爷接过香烟,爷爷顺势划了根火柴递了过去,八爷赶紧凑过去单手捂着火苗点着烟,爷爷收回这根点着的火柴给自己点着烟,吐了一口烟雾,“我就是为它来的。老四,你看把这东西卖给我咋样。”
  “好啊,八爷,多少钱,能卖十块钱不,我能给妹妹买糖吃啦”。
  爷爷扬起巴掌洋装要打,然后扭过头对八爷说,“八哥,给你可以,但是不卖!”
  “那不行,这可是好东西啊”,八爷凑到爷爷耳边轻声说“成精啦,浑身是宝。”

  爷爷听的眉头一皱,“啊!那娃儿打了这么个成精的东西,不会遭报应吧”。
  “不会,是这东西攻击修平在先,修平还小哪会主动招惹它。这东西把你们一群人都吸引走,你们没想到它会杀个回马枪来找修平的麻烦吧,估摸着它已经策划很久了,早就盯上修平了。前段时间张庄的人命就是它犯的,修平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功德无量。”八爷说着顿了一顿,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老四,两千,卖给我啦”。
  两千块钱,在那个年代相当于一家人两年的收入。
  爷爷看到钱,连忙摆手:“八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是打我脸啊!”
  而我看到钱眼睛都绿啦,看着钱在眼前晃来晃去,真想一把强过来,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插嘴,急的喉头发痒。
  “老四,让你拿你就拿着,你娃儿的眼珠子都掉出来啦。这东西对我作用大着呢!”八爷强硬的把钱塞到爷爷手里。
  看到爷爷收下了钱,我一把过来,厚厚的一沓大团结,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钱,举着钱兴奋的场里绕圈。
  丁爷看着我贱兮兮的样子,笑嘻嘻的追上我在屁股上踹了一脚:“熊样儿,简直是见钱眼开。”
  日期:2016-02-15 19:41:47

  八爷是刘胡陵的护陵人,空暇时制作一些丧葬用品,如排位、墓碑,扎纸人骡马等,年轻时还卖寿材,上了年纪之后没有力气制作寿材,改制一些轻巧物品。除了白事,八爷也会帮忙人看风水、去邪崇、写喜帖等。八爷年纪比爷爷还要大,但一直是一副大小孩的模样,尤其喜欢在我身上耍恶作剧,这点令我深恶痛绝。
  八爷是外地人,后来定居此处。当年由于饥寒交迫晕倒在宋家楼子村口,被清晨经过的爷爷发现,拖回家喂了碗黄面糊糊才苏醒过来。后来得知,由于在家乡被定为牛鬼蛇神进行批斗,老婆孩子已经与他划清界限,儿子和孙子为了仕途参与了对他的批斗。心灰意冷之下就选择了逃离,逃离那个疯狂的世界,逃离曾经的爱人、家人。而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搞运动,很难寻找一个安身之处。
  而这一带生活着一个护陵的李氏家族,由于家族没落只剩下一个孤苦无依的老李头,苦苦支撑着家族的意志,守护那片陵地中一个神秘的大墓。后来爷爷便引了八爷投到护林老人的门下,八爷便继承了老李头的衣钵,继续守护陵地。
  李氏家族的院落建在刘胡陵南侧一个四五米高的高岗之上,这片院落分为左右两个小院,每个小院均有正房偏房,房屋由青石搭建,雕梁画栋,古朴厚重,以房间的数量来看,当时李氏家族应该人丁兴旺。随着老李头的逝去,守陵的李氏家族的便消失在历史的河流里,空余此片厚重的院落。
  高岗周围是一大片桃树林,桃树林是八爷开垦坟地后种植的,用八爷的话将,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无人世间的烦烦扰扰,后来我为这个住所取了个的名字:桃花源。
  八爷的院落离最近的宋家楼大概有一里地的路程,与齐家老四交好,八爷对村里人也非常热心,慢慢的八爷也被视为宋家楼子的一员。
  日期:2016-02-15 19:42:31
  爷爷兄弟五个排行老四,解放前是宋家楼子地主家的长工,为人厚道,有把子力气,育有三子两女。解放后在宋家楼的一位好友“二歪”建议下留在了宋家楼,而他的兄弟则回到了老家齐家庙。距离宋家楼有一里的路程。齐姓、张姓、倒插而来的姜姓,与宋姓人家一起组成这个自然村落。
  爷爷有一手的烧菜功夫,做的一手好鲁菜,为人中厚,又学有治疗跌打扭伤等骨科症的按摩手法,在附近十几个村庄也留下了一份名气。爷爷帮厨,八爷提供红白喜事的必需品,老哥俩作为好搭档,为这一带的村民提供了很多便利。
  至于烧菜和摸骨的本事,爷爷说是从小日本的劳工队里学来的,当年10岁出头的爷爷被日本兵抓去修建炮楼、工事,年龄太小被派到厨房打杂,与张火夫学了一手的鲁菜。而后来修建工事的劳工被日本兵枪杀,爷爷被张火夫裹在身下装死才幸免于难。半夜时分逃离时,听到了一声呻*,在死人堆里几经摸索,扒出了一个身负枪伤活人,一大一小相互扶持下,偷得性命。爷爷救出的这位,是个土郎中,教授了爷爷医治的本事。可惜的是,爷爷大字不识一个,无法学到中医的精华。小时候在爷爷家翻箱倒柜寻找零食时,倒也看到过几本中医书籍及画有符令的怪书。

  爷爷将烧菜的本事传给爸爸。当时的农家红白喜事,厨师这个角色非常重要,虽说是门手艺,干的是却体力活、长时间面对油烟,而且是无偿的。爷爷在上了年纪后不能沾染荤腥,逢肉必吐。妈妈对爸爸这门手艺深恶痛绝,坚决制止我学习做菜的手艺。政策改变后,爸爸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餐馆,爸爸妈妈起早贪黑,经营的还算不错。我与妹妹被留在村里的爷爷奶奶家,没虽学到爷爷的厨艺,但经过软磨硬泡之后,倒也学了些对付骨骼的手法。

  爷爷外号“四老犟”,育有三儿两女,大儿齐本田、二儿齐本秋也就是爸爸、三儿齐本株。齐老大16岁时便当选了生产队长,一身匪性,被危机意识敏锐的村支书偷偷报名入伍。入伍后的齐老大被爷爷介绍了一门亲事,而不久之后齐老大一纸家书拒绝了此门亲事而在部队与团长的千金谈起了恋爱。
  爷爷领着未过门的儿媳、提着太爷爷留给他的皮鞭奔赴石家庄驻军部队,如果齐老大胆敢拒绝婚事,他便要在部队以家训惩戒。
  农家人活计重,关节错位、跌打扭伤等常有发生,于是爷爷门上经常有人求助,有些甚至来自百里外的地方。爷爷是有求必应。而现在细想起来,其实不是爷爷的手艺好,而是因为不收钱的缘故,农村人生活穷,跌打扭伤不愿意花钱,对于小病小痛能抗则抗,“小病靠抗,大病等躺”。
  日期:2016-02-15 19:43:16
  那片神秘的陵地很快成为我涉足的范围,虽然大人们描述的陵地多么可怕,也曾有人在里面被吓到而一命呜呼,但危险与神秘对我反成为一种诱惑。依仗陵地里住着八爷,觉得有所依靠,更让我无所畏惧。
  八爷对于我的经常造访也是很欢迎,孤单的老人也希望有人做伴,常带着我在陵地的外围捕猎一些野味。八爷有一杆步枪,当时民兵部队留下来的,让八爷收藏了起来。由于八爷是护陵人地政府也就默许了他拥有了这杆枪。枪,都极大的引起了我的兴趣。男孩对于兵器有种独特的热情。
  多数时候我身背弓箭,八爷肩扛步枪,我们行走在荒坟间有说有笑。陵地里见看似无路,但跟着八爷却行走的非常舒坦,不会磕磕绊绊。发现目标时,八爷在在荒草和墓碑的掩护下,慢慢向目标靠近,寻找到好的射击点,端平步枪,轻叩扳机。“嘣”,枪声在荒坟间发出漫开,在墓碑见回响,百米外的猎物应声倒地。男孩对于射击总是原始的向往,在近乎无赖的央求下,八爷也会满足我射击的欲望。在八爷的指导下,第一次将枪托顶在肩部,瞄准准星,扣动扳机,“嘣”,肩膀被后坐力顶的生疼,胳膊发麻,而猎物早已跑的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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