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今天我被离婚了

作者: 柳一生

  男人三十是精品,四十是极品,我一表人才且刚过四十,却因只是供职于一个国有企业的小科长而沦为被离婚的“废品”。遭此不幸,我的生活发生了重大改变。我是一蹶不振随波逐流?还是抓住机遇发愤图强?是破镜重圆再续前缘?还是另觅佳人共度余生?
  1、
  我离婚了。
  确切地说,我被离婚了。

  什么“男人40一枝花。”什么“男人20岁是成品,30岁是精品,40岁是极品。”都是扯淡。上个月我才刚刚跃入极品的行列,一朵花骨朵还来不及怒放,就在一夜寒流中憔悴枯萎了。
  那股寒流就是我老婆韩英,不,现在应该叫前老婆。
  一周前,我们去民政局正式完成了法定程序,将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虽然封面上换了一个字,可颜色还是一样的红。有句老话叫红事白事都是喜事,新旧更替,结束就等于新的开始,大概离婚跟结婚也差不多。所以,今天我们也准备庆祝一下,中午吃一顿分手饭,地点选在了八仙会馆。这是韩英提出来的,我没有反对。一个大老爷们儿,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即便没有,装也要装得有。
  “先生,您几位?现在可以点菜吗?”服务员进来,笑容可掬地问。

  “三个人,不忙。”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今天我们客人多,提前点菜,呆会儿用餐可以快一些。”她礼貌地解释。
  是的。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堆着一大群人,闹哄哄的,一对俊男靓女站在一个红红的囍字前,旁边竖立着一块大大的布幅,一对一模一样的男女幸福地依偎在上面。
  “哦,你就看着配吧。”我回答。
  服务员说了一声“好的”,报了几个菜名,我点点头,她喂饱了我们面前的茶杯,掩门而去。
  就像大多数离婚的人一样,我们也曾相爱过,大学还没毕业我俩就黏在一起了。我是她心中的王子,她是我眼里的公主。大二,第一次,我们在那间廉价的出租屋里,她把我摧残得死去活来,后来,我偷偷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终于才在她身上找到了人世间最欢畅的感觉。那一夜,她骄傲地说,是她把我变成了一个男人的,以此回应我把她变成一个女人的得意。我们双方都甜蜜地改变了对方,又因对方而改变,而且,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毕业后结婚生子就像瓜熟蒂落一样顺理成章,虽然她妈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新婚持续了大学时代的甜蜜。譬如,我们一同参加她同事的宴请,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韩英,你老公好帅哦,或是,韩英,你老公好高哦。如果是和我的同事们聚会,她也会得到相同的赞美,当然,那个帅字会被一个美或是漂亮所替代。但好景不长,这个景是指我这边的景。
  我所在的三多集团是江州市重点企业,三多集团有三多,一是人才多,二是资产多,三是收入多。这是市委胥书记到集团调研时说的。走进我们公司,办公楼一楼大厅里,历年来公司获得的各项荣誉覆盖了整整一面墙壁,已向另一面墙壁骄傲地延伸。在这样的企业工作原本还算过得去,但是,和快速发展的三多集团相比,工作了十来年的我却一直比较稳定,没能随着公司的成长而成长。公司的员工都戴着胸牌,胸牌有四种颜色,公司领导是红色的,中层干部是黄色的,职能部门科长和车间班长是绿色的,最广大的员工是海洋的蓝色,我虽然不是那汪洋中的一滴水,却只混了个戴绿牌牌的科长。

  相反的,韩英那边却是风景独好,在工行干了三年不到,她就从韩老师变成了韩主管,又用了两三年,韩科长升任为韩副处长,当她去掉那个副字的时候,是五年前的事情,而今,她已雄心勃勃地向副行长的位置发起了冲击。
  也难怪,当下流行“高富帅”,作为男人,即便你又高又帅,缺了中间那个富字的支撑,就如同一栋危险建筑,随时都可能轰然坍塌。如果你有钱,就算你是二师兄,矮和丑一概与你不沾边。对于钱,我一向认为够用就行,平平淡淡才是真,知足才能常乐。韩英说我这是书生意气,逼急了骂我不思进取。
  我问她,不就是想让我多找钱嘛,你工资那么高,我工资也不算低吧,找那么多钱来干嘛?
  她沉默半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回答我,伏明霞和郭晶晶算不算有钱?她们为什么要找梁锦松和霍启刚?

  日期:2014-01-05 13:02:35
  我似乎明白了。
  网上爱情攻略,说检验女人变心的方法有很多种。我认为一种就够了,就是她不再没完没了地跟你吵,她看你的眼神不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暗淡无光,甚至她看都懒得看你。
  三年之痛,七年之痒。我们的婚姻到了两个七年之后不痛不痒,分道扬镳,尽管我并不想离婚,但我知道瓜和甜与不甜之间的那层辩证关系。离婚是韩英先提出来的,此前,她多次暗示要我先提,我一直装莽。结婚之初,我们说过,谁先提出离婚,谁就赔偿对方100万,这当然是一句戏言。韩英不想得到我的赔偿,而是想给我台阶下。我不提出来,自然也不是想得到她的赔偿,而是考虑到儿子绵绵。他才5岁啊,小小年纪就要面临父母离异。早知如此,真该坚持听韩英的,再晚一些要孩子,这样,可能就没有绵绵了。想到儿子,我的喉头忽然有点堵涩,眼前也飘起一层雾气。我叹了一口气,端起了茶杯。

  “爸爸,爸爸。”几句清脆的喊声闯进来,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一慌,急忙咽下一口茶,然后定定神,答道,“绵绵,这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顶着一颗大大头颅的儿子像一辆小坦克朝我冲过来,紧跟而后的,是我儿子的妈妈韩英。
  “爸爸,你看我的新溜溜球,是‘冰魄’哟。”儿子的小脸上铺着一层红扑扑的喜悦,小胳膊一论,那球倏地飞出来,吊在手中嗡嗡地转。
  儿子的兴奋使我的心头又平添了一分沉重,他还不知道什么叫离婚。我努力笑了笑,显出一种轻松。
  “爸爸,我还想要个‘光明使者’”。儿子钻进我的怀里,任由我的脸颊在他头皮上摩挲。
  “你不给我买算哒,有人给我买。”见我没有表示,儿子嘀咕着站起来,又把目光转向他的溜溜球。
  “服务员。”韩英大声喊了一声。我忽然回过神来,吩咐应声而入的女服务员上菜。韩英脱下外衣,转身挂在了墙角的衣架上。
  日期:2014-01-05 14:05:17
  韩英和我同岁,小我几个月。一般的自然规律,女人是没有男人经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40豆腐渣。40岁男人的那句憧憬与我无关,40岁女人的这句悲凉用在韩英身上同样不合适,她肤色的白是纯天然的,不用任何脂粉的填充涂抹,身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峰峦叠翠,有光有色,完全不符她的实际年龄。岁月这把无情的杀猪刀,似乎对她高抬贵手,格外开恩。
  “去了趟银行,耽搁了一下。”韩英说。
  “哦,星期天还这么忙。”我问。

  “年底了,不都这样。”杨柳坐下来,掠了掠耳边的头发。
  也是。上午我还在家里敲了半天的键盘,都是单位的事情。
  “我还有点东西,可能过段时间才能搬得出去。”韩英接着说。
  “没事,什么时候搬都可以。”我用淡定的语气回答。
  她在外面按揭了一套房子,还在装修,现在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我叫她不急搬出去,她不干。我们现在的房子,她大度地留给了我,理由是她先提出的离婚,虽然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她的钱也出得多得多。起初,她提出儿子跟她,由她抚养,我不干,态度决绝,并以不同意离婚为要挟,我是家中的独子,即便我同意,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儿子离婚已经伤了老人的心,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的事我坚决不能干,而且,我和韩英一样爱绵绵。韩英没有坚持,如果她坚持,绵绵很可能会判给他。这一点,我心知肚明,也暗怀感激。

  “你爸妈继续带绵绵,没事吧。”韩英端起茶杯。
  “没事,你明天送绵绵去幼儿园,我妈下午去幼儿园接他。”我说。绵绵一直在我爸妈家由他们带着,虽然儿子离婚了,却与孙子无关,相反的,他们只会更加疼爱孙子。
  这时,门又开了,几个服务员进来,将热腾腾的盘子和碗放在了桌面上。
  “菜上齐了,请问你们要什么酒水?”服务员问。

  我看着韩英,没有回答。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在选择题面前,我一般不拿主意。
  “行了,不需要。”韩英说,“绵绵,莫耍玩具了,吃饭。”
  “我要可乐,我要可乐。”绵绵的嚷叫拽住了服务员的脚步。
  “这里没可乐。”韩英脸色一沉,“都是你爷爷奶奶惯的。”
  我无言,绵绵的小腿还在踢腾。
  “你还要不要‘光明使者’了?”韩英使出了杀手锏,一下将儿子老老实实地按在了椅子上。

  别人的软肋她向来了如指掌,对我如此,对儿子也如此。
  “来瓶红酒。”我忽然冲着服务员脱口而出。
  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韩英。韩英微微一怔,却没反对。
  是啊,我们都离了,我得学会自己给自己做主。分手饭,一生能有几回啊?没酒怎么行?韩英爱喝红酒,现在家里还有几瓶干红。
  韩英给绵绵盛了一碗汤,桌上多了两个杯子,一个瓶子。我拿起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向杯子里转移,那颜色缓缓浸满了整个杯子,和离婚证封面上的一模一样。
  我端过一杯,另一个杯子,则随着转盘轻轻转动,然后在韩英前面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我想着。
  这时候,从大厅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主持人的高分贝正把婚礼推向**:请全体举杯,祝一对新人新婚快乐!
  房间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一般,只有绵绵“扑哧扑哧”喝汤的声音。
  日期:2014-01-05 15:42:58
  “给,这里面还有点钱,你拿去用,密码是绵绵的生日。”韩英打破沉默,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储蓄卡,递过来。
  我没动。房子归我,虽然她得到的是我们那点不算多的存款,相比之下,我占了很大的便宜,我不能再要她的钱。
  “这次出差顺便给你买了根皮带,爱马仕,虽然是A货,但品质还可以。”韩英又拿出一个小口袋递给我,顿了顿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德华。”
  我杯中的酒瞬间泛起了一层细细的涟漪,这是从胸腔心脏部位传递出来的颤动,不是因为韩英的储蓄卡和皮带,而是她话里的最后两个字,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用这种简略的方式叫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名字从她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都是完整的。

  我想说什么,喉头却有点发僵,于是干脆一仰头,将杯中酒倒进肚子里。
  “你酒量不行,少喝点。”韩英也喝了一口。
  “爸爸,那个嬢嬢(阿姨)的屁股啷个长在肚子上哦?”绵绵忽然指着墙上的电视屏幕问。
  我一愣,抬起头,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插播一条丰胸广告,一对呼之欲出的大**正在一个美女的胸前夸张地弹跳。

  我们的笑声迅速填充了整个房间,和大厅没有什么两样,韩英杯中的酒也激荡出来,桌面上开出了几朵暗红的花朵。
  “儿子,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摸摸绵绵的大头,笑道。
  “我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绵绵嚷起来。
  “不长大,不长大。”韩英也喘笑着安慰儿子。
  因为我的前车之鉴,绵绵在一年前割了包皮,当时跟他说为了长大后娶媳妇,于是,怕长大就成了儿子割包皮的后遗症。
  我们有说有笑地吃完了分手饭,出了雅室的门。我牵着儿子的小手,仰首向大厅的前台走去,胃里的酒精还在往脸上继续爬升,燃烧。
  来到前台,我往口袋里掏钱,摸出来的却是几张餐巾纸,收银员抿嘴一笑,我急忙朝另一个口袋里摸。韩英赶上来说她来,我说还是我来,韩英拿出几张红鲫壳儿抢先递给收银员,我坚持要自己付。韩英最后轻轻的一句话让我闭了嘴,她说她能报销。
  她要带绵绵去公园游乐场玩,绵绵今晚住他外婆家。我帮着要拦出租车,韩英说不用了,有车。只见她一个电话,一辆漆黑的镶着“四个圈”标记的小车便停在了面前,她把绵绵塞进了后座,自己上去坐在绵绵旁边。她问我坐不坐一段,我悻悻地说算了,不同路,我自己回去。
  小车缓缓移动,韩英忽然转过头来喊道:“柳德华。”
  我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喜,连忙凑上去。
  “叫你爸妈不要给绵绵喝可乐了!”韩英说。
  日期:2014-01-05 19:38:18
  冬日的晴天,裹在云层里的太阳像个橘色的气球,干冷的空气很快把我脸上的热气掳走。我拉紧衣服,提着口袋,沿着北滨路无精打采地走。人行道上铺满了一层黄地毯似的落叶,这是两排高大的银杏树扔下来的。不远处,一个清洁工在低头劳作,将黄地毯向着这边慢慢收拢。一阵风过来,银杏们又顺势纷纷扬扬抖落着残叶。树木御寒是脱掉衣服,人御寒得多穿衣服,我不由缩紧脖子,再次收紧揣在衣兜里的手,让衣服紧贴着单薄的身躯。

  走出黄地毯,等着我的是一坡长长的石梯,爬上去几分钟就可以到家,但我有些犹豫。以前不愿回家,是为了躲开和韩英的争吵。现在不愿回家,是为了躲避一个人的寂寞。其实在外面依然寂寞,反正都寂寞,回不回家都显得无关紧要了。马路上,被绿灯拦着的车辆沙丁鱼似的挤在一起,等它们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过时,我已经来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马路这边,清澈的长江水温顺地倚着沿江的堤坝。三峡蓄水后,江州大半个老城沉没江底,浮在水上的部分日新月异,如春草般蓬勃。港口码头的江面宽了许多,江水蓝盈盈的跟天空一个颜色。望过去,层峦叠嶂,碧水浩汤,高楼林立,活脱脱一幅立体的现代山水画。据说,省委凌书记第一次到江州视察时,对江州的形貌青眼有加,特别是江州的港口码头。凌书记离开没多久,他赞美码头的话就上了北滨路街心那块巨大的广告牌上——打造三峡库区明珠,建设东方鹿特丹港湾。码头虽美,但轮船不再是江州主要的交通工具,汽车,火车,飞机使人们有了更多的选择,以前来往穿梭的过江轮渡也没了踪影。也难怪,江州这座不大的城市,跨江大桥就架了两座,停靠轮渡的趸船早已改弦易辙,不约而同地挂着正宗长江烤鱼的招牌。江对岸的南滨路,一排排高楼的背后,几个塔吊还在后山轻舒长臂,推进着江州城市化的进程。韩英的按揭房就在前排一栋楼房内。

  和马路那边的银杏遥相呼应的是一排粗壮的黄桷树,树下有悠闲的木椅和嶙峋的怪石,有的黄桷树和银杏一样举着近乎光秃的枝干,有的挂着一树斑黄的叶片,有的居然满树葱翠,似乎生长在不同的季节。这些黄桷树都是几年前移居至此的,以前,它们散落在江州老城的大街小巷。老城沉入江底之前,这些大树和淹没线以下的人一样成了“移民”。黄桷树是江州最常见的树,奶奶家的小院里曾有一棵,至今还枝繁叶茂地撑在记忆里。我们当年居住的老城解放路,随处都有它们覆盖的绿荫。人挪活,树挪死。如今,这些黄桷树不仅没挪死,还成了滨江路上的一景。

  不过,当年解放路上的那些工厂企业却没有黄桷树的幸运。解放路曾集中了江州半数以上的企业,从街头一直排到街尾,什么绢纺厂、丝绸厂、皮鞋厂、电池厂、味精厂、肉联厂……现在,它们中的绝大多数只能在市志上找到它们的名字,包括父母工作了几十年,我生活了十几年的罐头厂。仅存的两三家,也躲在江州工业园区的角落里默默度日。从江面斜望过去,远处十几根烟囱直戳蓝天,清晰可见,那里便是建在主城边上的江州工业园区,最高最粗的那根烟囱,是三多集团的。工业园区的一侧,隐秘在山脚下的两栋高大的白色建筑,便是江州市委市政府的办公楼。

  以前,市委市政府都在城区之内,市政府办公大楼就挺立于前面的江州广场。如今,市政府办公大楼已经改建成了大三峡酒店。广场是江州市区的中心,每逢市里的重大活动都会选在这里举行,比如年初举行的江州招商会。那次会上,三多集团与华投公司签订了合资合作协议,省委凌书记还亲自出席了签约仪式。和我失败的婚姻相反,在市委市政府的撮合下,三多和华投经过短暂的热恋后迅速“闪婚”,成为江州工业发展的又一个里程碑。“工业发展里程碑”是江州市委胥书记在致辞里的话,我作为三多厂报编辑部记者,见证了这一辉煌的时刻。

  双腿漫无目的,脑子里不着边际。忽然“当”的一声,广场那边发出一声闷响,循声望去,几只鸽子从广场一侧的钟鼓楼里冲出来飞上蓝天,追着钟声在江州上空盘旋。钟鼓楼是江州的老建筑,如同巴黎之埃菲尔铁塔,重庆之解放碑。飞起的鸽子让我想起一句江州有名的言子(谚语):钟鼓楼的麻雀——吓大了胆。不过,现在麻雀越来越少,鸽子却是越来越多了。小时候,站在钟鼓楼下眯眼望上去,觉得楼顶的塔尖都伸到云里去了,如今,陷在一茬茬的楼房中间,形单影只的钟鼓楼显得越来越矮,越来越旧,只有这钟声始终如一,每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8点,每隔一小时便准时敲响,庄严宣告自己和时间的存在。江州还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言子(谚语):岔街子的鱼——不摆了。作为曾经的江州集市,当年岔街子的热闹繁盛肯定不摆了(不用说),但它也已没入江底,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商场和超市。江州最宏伟漂亮的商城要数江州万达广场商城,不过,如今它还挂在广场街边的效果图里,就在不远处,工地里的隆隆声正在一点点把画变成现实。

  钟声渐渐走远,鸽子也消失了踪影。一对亲热的情侣从面前相依而过,我愈发觉得一个人压马路实在无聊。双腿拖着我回到了马路的另一边,广场后面的小巷直通家的方向,抬脚迈上广场的台阶,天忽然敞亮起来,沉睡的太阳像被钟声闹醒似的钻出云层,倾洒在广场上。广场上的人,有的打羽毛球,有的练太极拳,有的逗着小孩玩,有的牵着小狗遛,还有的提着毛笔和小桶在石板上写地书。广场中心,冷峻的三峡移民群雕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一群老人围着小桌子在一角慢条斯理地打川牌,搓麻将。我缓缓而过,状如麻将里的七筒。

  日期:2014-01-06 10:36:52
  手机铃声响了,我看了看,懒得接。当彩铃又哼了一个来回之后,我才拿起来放在了耳边。
  “德华,周末愉快!”亲热的称呼没有让我的表情发生没有改变,打电话的人是我的顶头上司牟刚,上班都不愿和他多话,更不要说休息了。
  “啥子事?”我问。
  “好事噻。”牟刚嘿嘿一笑。
  我没做声。

  “上周那个会议纪要弄得很巴适(好),熊总改得很少,还飘扬(表扬)了你哟。”牟刚说。
  我“嗯”了一声,心想又不是涨工资,这算哪门子好事?
  “明天上午又有一个会,你参加,做纪要。”牟刚继续说
  。
  “啷个又要我写纪要,小蒯呢?”我一下抬高了嗓门,拉长了身子。
  “我的个弟呀,熊总亲自点的将呢!小蒯有其它事情。”牟刚回答。
  “月底了,我事多,报纸的稿件都还没搞定。”我下意识地想推。
  “让小李他们多做一点,如果你不好说得,我给小李说。”他说
  。

  我没回答。
  “还有,德华,编辑部还有公司的画册不?”牟刚又问。
  “画册?文秘科不是有十几箱迈?”我说。
  “哦,那我问问小蒯。”牟刚回答,“明天的会你一定要参会哈,说定了哦,上午九点……”
  牟刚还在说,我已不耐烦地将他掐灭在了电话里

  熊总点将又怎样?熊者,能字下面四条腿,领导是能人,我们就是下头那些跑路的狗腿子。上周那个会,小蒯明明在办公室,也不知牟刚是怎么脑壳搭了铁,非要我参会,写纪要。我想反正厂报用得着,不过就是不像往常一样等小蒯的纪要出来后用现成的,才半推半就地去了,没想到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虽然我们编辑部和文秘科同属行政部门下,但也是泾渭分明,各司其责的噻,又拿我去越厨代庖,算个什么事?

  “姐夫。”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我的嘀咕。
  这悦耳的声音很是熟悉,抬头一看,亭亭地站在我面前的,果然是韩琼,韩英的双胞胎妹妹,绵绵的小姨。
  韩英和韩琼的容貌、声音都相差无几,如果两姊妹同一种打扮,我是很难一眼就区分得出的,今天,眼前的韩琼比韩英稍显朴素一些,而且她叫我姐夫,所以肯定是韩琼不是韩英。
  “哦,瞎逛,晒太阳。”我问,“你做啥子?”

  “我们单位有个同事今天结婚,刚在大三峡吃完饭。”韩琼说。
  我看见了,酒店前面立着一张牌牌,和八仙会馆一样。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你吃饭没?”韩琼问。
  “嗯,吃了,以后莫喊我姐夫了。”我点点头说,虽然我很想韩琼一直叫我姐夫。
  “……我姐也是,我都劝过她好多次了。”韩琼望着我的眼神忽然飘移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了我的脸上。
  “楞个(这样),可能大家都好。”我的嘴唇蠕动着,片刻才尴尬地吐出一句。
  一时无话,韩琼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翻着提包,酒店大门出来几个人喊她的名字,韩琼转头答了一声马上。

  我说你有事就去忙。韩琼说同事们约好下午打麻将。我转身要走。韩琼连忙上前,拿出一个首饰盒一样的东西塞过来,还有一包红彤彤的中华香烟。我说我又不抽烟。韩琼说带在身上不方便,盒子里是喜糖,拿去当零食吃,香烟放在家里,来了客人可以招待。我还想说什么,韩琼已经转身离开,把我和一地的阳光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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