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宝盒

作者: 涛嫔

  我想给你们说个故事。
  我每看见一个陌生人我就不自已的想倾诉,大家都说我疯了。其实算来不过几天时间,我却总是恍若隔了半世。我该怎么说呢,从我泛黄的回忆里一张破旧的照片开始吧。
  据说这是摸周的照片,这是我们这边的习俗,孩子周岁了,给他准备一些有好寓意的物件,依孩子最先碰触的东西来评定孩子将来的轨迹。大人们总是会乐此不疲的设计自己孩子的路,连形式也是如此。可能我的父母特别希望我成年后走文艺路线,因为斑驳的照片上物件的摆放依稀还能看出整齐的码着书本和几只笔,一根短笛还有一只墨绿色的口琴。我耷拉着皱巴巴的灰色汗衫耷拉着脑袋,伸出手的那一刻我被快门定格。照片上我什么也没碰,奶奶告诉我,大家都以为我拿笔的时候,我变戏法一样从汗衫的小兜里掏出了隔夜玩腻了的麻将子。父母对此很生气,说我是赌鬼投胎,我每次看到照片,只看到我耷拉着脑袋和伸出的手,就好像我以后无数次的索取一样的遭人嫌,当然我根本记不清是不是有奶奶说的麻将子这一茬。

  我出生在南方一个三线城市,地方很穷,我家却相对殷实。我爷爷说起当年总是会用这样的画面感叹:你妈生你的那天,还在缝纫机上帮你踩衣服,羊水都破了才知道慌神,幸好邻里乡亲几十号人都坐在我们家看西游记,这才慌慌张张用二八大卡搀扶推送到医院,否则,嘿!然后,说到这里,爷爷总会有一个白眼,然后顿一顿,继续说,那就没有你咯!我听了多遍,以至于到后来,我总是等他白眼之后,再跟着说,那就没有你咯!爷爷最后在病床上对我说的也是这顿话,我知道,他是用生命压制我深处的躁动,我流着泪等着他说,那就没有你咯。结果爷爷顿了顿,再顿了顿,拉着我的手就轻轻垂下了。

  爷爷生前是县里的老干部,葬礼上来的人很多,我披着麻跪在另一个小城的出租屋里,想象着亲人的痛心和走过场的同志偷偷议论散场之后的饭局。我仿佛看到奶奶痴痴的坐在爷爷的照片边上,木然的想着什么,我仿佛看到我妻子夺眶的泪水和我父亲深沉的悲哀,我仿佛看到周遭闲人嚼舌头说死者孙子的不孝,我仿佛看到我妻子恨恨的看了那多嘴的闲人再抱着我的儿子无力的痛苦,我仿佛看到我父亲心里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我爷爷的身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我,我突然也看不到了,因为被眼泪阻隔了。

  我一直跪到天黑,把眼泪抹在袖口。我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就着水糊弄了两口,躺上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床板,黑漆漆的天花板和黑漆漆的空气让我感到安全,我觉得自己就好像躲在黑暗的虫子,一身污浊。

  我一直没有说到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善良而且宽容的女人。我离家不过几天,但我已经回想不起我最熟悉的母亲的面容,她对我的溺爱一直大于对我的爱,所以我的不提起只是不敢提起。
  我反转了身子,摸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不想打电话,我只是看看屏保里我儿子的样子,屏幕中我的儿子吃着蛋糕,白腻腻的奶油涂了一嘴,可爱极了。此刻我只是很想念,虽然有时候我总会觉得我太不够资格。手机里的新信息提醒一直在闪烁,不用看,我知道来自我的妻子和父母,还有一大半都是那些不死心的债主,当然,也许还有法院和司法局的通知,自从我把手机转接至10086,他们便持之以恒的每天发信息,昨天还有九十多条呢,我都直接忽略了,退出界面的时候无意看到一条,应该是我那无助的妻子说的:爷爷已经入土,家里支离破碎,求你,老公。 我不敢再看,好像泪水又滑落了,我点了烟,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我翻出唯一一张银行卡,颤颤巍巍的走出出租屋,大门右拐几步路就有一个建行存取款一体机,我输入密码,余额还有一百六十三万不到,我想了很久,取出二千元,又想了很久,再存了一千九百块。我揣着一百块像个小偷一样四处张望,然后走进隔壁一家很小的粥店,我只要了一点土豆和几粒花生米,咕噜咕噜喝下了两大碗稀饭,店主找给我九十五块,我又在回出租房的路边小店买了一包红双喜香烟,老板找零的同时,我飞快的将店里的打火机跟我兜里的换了一下,我的那个丁烷气体已经很少了。我又躺回黑漆漆的床板,假装自己还非常清醒的思考我像床板一样黑漆漆的明天。

  我在我出生的小城安逸的生活了二十九年。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注册了自己的公司。那一年我进入本省的省城大学。我注册的是商贸公司,业务很简单,转买转卖。我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学生电话卡。那个年代学生的手机完全不普及,所以我的小生意非常成功,我只是从批发市场一个普通贩子里进货,三十加一面值的电话IC卡,我二十七元七毛拿进三十售出,半年之后我轻松垄断了我所在大学的IC卡销售,一个月平均能出七八千张,成本也从二十七元七毛降到二十七元两毛五。一年之后,也就是大二那年,我用手头积累的不多的资金谈下了一笔更大的项目,和系主任合作承包了本校第二食堂的夜宵。大学生活本来枯燥,加上学院偏僻,省城天气条件极端,而第二食堂到晚上空调音乐球赛电影从不间断,所以晚上第二食堂总是成为很多学长学姐学弟学妹的必去之地,小几瓶啤酒,三两小菜油炸,胡天海地的侃大山,山盟海誓的谈情爱。一时间第二食堂风头无两。一时间我在学校的风头无两。于是我在同龄人在书中拼命寻找颜如玉的时候我先找到了黄金屋。

  这一年我的欲望和虚荣开始无限膨胀。大学本来慵懒,我开始不再按时上课,也没有把任何一个老师放在眼里,我在省城的一家极小的私人租车公司按月包租了一部桑塔纳,在不大不小的校园里每天游荡和游荡,是的,在那个很少有车的年代,我能想到的炫耀只是游荡。我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学生,忘记了自己的高矮胖瘦,甚至忘记了自己是男是女。我每天在很多人艳羡的目光里假装思考着下一步的方向。虽然我总是在自己制造的光环下陶醉,但我的确没有停下来。同年的冬天我在当地交通部门组织的合作拍卖会上一举拿下了其中一段路线的四年营运权,同我一起合作的是交通局下属单位的两个中层干部,年纪偏小的那个比我大了二十一岁,晚饭后在房间里我们愉快的定下了股份比例,我以百分之四十五的比例相对控股,由年长的那位主管负责,按季度分红。次日我们便用火红的中标通知书到地方税务局加印了车票,四天后又通过交管的协议价格购买了七辆中巴,一周之后人员全部上岗,没有丝毫阻力的进入了正轨的营运。线路开通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一个中巴司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相当差异,"啧啧啧,"他说,"原来老板就是那个每天从寝室开车上课的风云学生,我女儿和你同校,一直听说,不得了,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司机的女儿传风,很快我的事迹学校又开始热议了,风头无两的我再一次风头无两。校领导特意约谈了我,笑眯眯泡了上好的正山小种,慈祥的对我的创业表示肯定,又严肃的希望我用认真的态度面对学习,最后,领导从靠背椅上撤下他的大屁股,旋身转到我的小凳子边上,眉头轻皱"我是为你好,事太多影响学习,要不第二食堂的事就让我外甥打理吧,不要工资,搞个百分之三十就可以了。资金入股,资金入股!"说完他似乎焦急的期待我的表态,我看着校领导不断撩上自己的头发,空调不断的吹散,他再不断的重复,我想到一句话,叫做风一样的男子,我哧哧的笑了,"谢谢校长关心,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就按您说的办",他好像松了口气,发了根烟帮我点上,还继续说"资金入股,资金入股",接着又潇洒的撩了撩他的头发。

  第二天我就退了三十个点的股份给那个校长的外甥,我当然没有收他的所谓入股资金,这样的做法比我和校长的预期都还要好,他的外甥并没有我想象的草包,第二食堂每到晚上依然是人潮涌动,而且作为回报,他的外甥还为我们省下了可观的租金,并且有相当优惠的付款方式,整体核算下来,我不比原来赚的少。得益最多的当然是系主任,每天他的脸上洋溢着精气神,长年不换的翻领毛衣外面都套上了崭新的风衣。各取所需,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带回了一张大二期终考试的优异成绩单。

  日期:2014-01-09 01:42:33

  下火车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倚在检票的栏栅口望眼欲穿,那是我的母亲。她穿了一件白色短呢子风衣,和她额头飘散的白发相应。母亲焦急的对着熙熙攘攘的下车旅客张望,好像人群里每一个都是她的儿子。我悄然的随着人群走过,一直绕到她的后背她却还是没有发觉。我伸出双手轻轻的将她抱住。她明显吓了一跳,旋即回头,眼神从惊愕变成惊喜。我看着她眼角的皱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旅客行尸走肉般前行,站道已变得拥挤。母亲伸手想要接下我的行囊,我对着她笑了,然后拉着她的伸出的手走向车站的出口,就像拉着一个快乐的孩子一样走出车站。我母亲就好像一个快乐的孩子一样被我拉着手。

  母亲带了眼镜眼神还是不如我,出了站口我先看到了父亲,他背着手叼着烟在原地焦急踱步,眼神始终望着站口,和母亲如出一辙的望眼欲穿,很快他看到了被我牵着的母亲,或许还看到了牵着母亲的我。他的嘴微微一扬,轻轻的灭了烟,旋身走进站前的土特产超市,一切行云流水,显得那么的漫不经心。仿佛一个悠闲的旅客。我拉着母亲快步走去,隔了十米我就喊了声爸,他悠悠的回过身,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接着说,走吧。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要将他炙热的部分隐藏,但我能感受的到这份深沉。我朝他点点头,说,走吧,回家。半个小时之后到的家,父亲一直安静的开车。一路上母亲不停的嘘寒问暖嘘寒问暖,我一遍一遍的回答不厌其烦。兜里的银行卡让我有衣锦还乡的感觉,我很想和他们分享我事业上的喜悦。但温暖的天伦面前,我只希望好好沉醉,于是我闭了嘴。

  不知道是几点了,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黑暗。黑漆漆的天花板都被我看的有些明亮了。我的红双喜已经抽了小半包,出租屋里连个烟灰缸也没有,扔了一地的烟蒂。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烟腐气息,这几天我总是这样,我幻想着用烟草酒精麻醉,可越是如此我的回忆越加清晰。手里的烟还是有节奏的在黑暗里忽明忽暗,我的眼睛又一次被回忆和悔恨的泪水弥漫。我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烟慢慢燃烧,一直到烟灰散落。是的,十年前我就知道天伦那么美妙,可现在的我却依然不得不寄生在黑暗中。或许人生最强大的有时候不是爱,而是欲望。欲望遮眼的时候,你不会想到后悔,一切情爱珍惜都会被自己所找的牵强借口慢慢吞噬,欲望遮眼的时候,一切都只是个屁。

  新学期注册后我很少去上课。那个时候举国因为非典恐慌,营运公司业绩大幅下滑,我每天在公司分析各种报表焦头烂额,刚好学校封校,我也正好懒得回去。我们针对客户的迅速减少改进了很多方案,但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收效见微,一个多月后我们将整个公司打包转手给两个湖南人,最终清算下来我们三个股东还是非常满意。
  回到学校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国人迷信,整个校园弥漫着板蓝根和白醋的味道让我很不适应。我买了新手机,松下的GD88,彩屏带摄像头,那是那个年代的顶级奢侈品。我开着租来的车继续往返于寝室和校区之间,过着我不是学生的学生生活。
  不久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区号显示来自武汉。我不记得是不是在那边还有朋友,犹豫之后我还是接听了,原来是我高中时候的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女同学。她说高中毕业之后没有继续念书,在家里晃荡了两年没有事做,现在和朋友武汉旅游,突然想起我,很久不曾联系,问声好。我说好,邀请你到我这边来,我也想看看你。那天电话说了很长的时间,女孩是我们高中的校花,当时无数男生垂涎,我却一直当她是兄弟。记得我那是对隔壁班一个女子特别痴迷,这女孩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做我的爱心信使,虽然隔壁班那位从来没有回音。电话里约定两天后她过来看我,挂了电话,我突然感觉特别期待。

  那两天似乎过的非常漫长,我算着时间一刻一刻的等。她来的那天中午用公用电话给我说定了车次,我居然是一阵紧张,甚至已经想到我该穿哪套衣服能更显得体的去见她。那种感觉很奇怪,两年多基本从未联系,突然十分挂念。她在电话里调皮的问道,七个小时的车程来看你一眼,你用什么回报?我突然脑子短路,胡乱就说,那我轻轻吻你好了。她咯咯咯咯的就笑了,我听起来特别妖魅,想起她漂亮的样子和华丽的身材,我又大言不惭的说,吻你三下,你的左脸,右脸,还有鼻尖。她咯咯的笑声突然停止了,沉默了大概几秒钟,她又说,晚上九点一刻,来车站接我。没有等我再回话,她把电话挂了。

  我又开始掰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我回到寝室换上了我认为最体面的一套衣服,照着镜子怎么看怎么变扭,我记得当初买的时候真的是相当好看。我又打开室友的衣柜,一件一件的试,花了两个小时,最终我穿了上铺兄弟的条纹长杉和对铺兄弟的褐色针织外套,白色帆布鞋和牛仔裤是我自己的。我不记得是不是还用了一点定型水,应该还把自己的头发弄着那个时候特别流行的莫希干款式。

  晚上我在第二食堂喝了点酒,六点不到就开着车往校外跑。二十分钟后我又折了回来。反复考虑还是觉得开着租来的车有点太作了。我停好车,上寝室最后照了镜子,这才安心的出校门,叫了一部计程车,直接去往火车站。
  中等城市的火车站永远显得熙熙攘攘,鱼龙混杂,我按捺着三分激动七分戒备晃荡在候车大厅,抬头看时间,居然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在小书店随手要了本书,我计划着安静的渡过等待,结果我发现根本连一个字都不认识。百无聊赖又满怀期待的我又晃荡出站,我就一直一直在站前游荡游荡。最终我走进站边的一个小快餐店,要了鸡腿大排和啤酒。我在第二食堂才吃过,根本没有食欲,我只想找个地方坐一坐,想一想。

  脑子开始浮现她的样子,她是一个很精致的女孩,干净,从容,文雅,飘逸。齐耳短发,弯弯的眉修长的腿,笑起来总是轻捂着嘴,特别好看而且有感染力。高中的时候我们俩上下桌,我能记起她每天每天都要打开一条德芙,老师板书的时候她轻轻咬下一口,再轻轻抿着嘴融化,然后低头安静的看着课外书。她穿白色衬衣的时候特别好看,飒爽,悠闲,文静,淡定。有时候再搭配一条绸制的粉色裤子更是迷人极了。她融合了北方人的身高和南方人的细腻。而且,我还深深记得,她能写一手娟秀的好字。不要多久她就要在这个城市下车了,我说过,我要吻她三下,左脸,右脸还有鼻尖。我决定了,下车我先给她一个拥抱,然后再好像情人般顺其自然的吻,至于以后怎么发展,那就真的顺其自然了。想到这里,我的心跳明显加快了。我仰头喝下大半瓶啤酒,悠悠的站起来,我要去站口等候了,店老板看着丝毫未动的鸡腿大排的眼光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车站大屏的指钟越来越接近,我咬着烟在站口左右踱步,眼睛望着站口望眼欲穿,我突然想起接我回家的父亲,我觉得我们此刻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我们还有相同或者不相同的焦虑。车站语音响起,她乘坐的车次到站了,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的等待,尽管我的心情如履薄冰。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我已经准备好了,见她的第一面便是深深的拥抱。
  日期:2014-01-09 01:43:50
  天好像快要亮了,我从黑暗里摸索着坐了起来,泪痕未干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这一切都因为我想起了她。我打开了手机的曲库,尽量把音量调低,黑豹乐队忧伤的嘶喊着无地自容,在这样的夜里,似乎是我最后的挽歌。我很后悔买烟的时候没有带瓶酒上来,酒精一定会让我的回忆更加清晰。

  下车的旅客陆陆续续从站口涌出,我在人群中不断扫视,我总是好像有感觉,下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她。旅客越来越少,她的影子我却始终没有看到。我的内心开始焦虑起来。突然,我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没等回头,招牌般咯咯的笑声已经想起。"让我一顿好找,原来你就站在这里。"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不停在笑,声音和百灵鸟一样好听。那一刹我觉得自己完全被迷了魂魄,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先抱住她。我转过身,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淡蓝色牛仔衫,卡其色的休闲裤搭配的恰到好处。短发下面红润的脸上精致的五官一览无余,我看呆了,我根本忘记了拥抱,或者说,我是胆怯了。我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轻声回了一句,你变的好看了。她漂亮的大眼睛随着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闪,嗔怒道,"原来难道很丑吗?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我们一同从武汉过来的,"她拉着身旁另外一个女孩,又神神秘秘的靠着我耳边,"我说过来帮她介绍帅哥哦!",是啊,我真傻,其实她第一次电话里就说明了还有朋友,却被我直接忽略了。我还一心想象着拥抱和亲吻,我真是被障了心了。我礼节性的抬头和她那个长得像芒果干一样的女孩朋友问了声好,心情差到了极点。

  我寂寞的点了根烟,我说,走吧,火车上肯定没有好吃的,我带你们去吃宵夜。我们在当地很有名的一家煨汤店点了一桌子菜,她们似乎吃的很开心,我全程只是喝了点酒,那个芒果干长得实在寒黪,我都不好意思抬头。吃过饭后已经很晚,我给她们安排好房间我就匆匆离开了。毕竟朋友好容易来一趟,我寻思着明天陪她好好逛逛,或者还有芒果干。
  我也开了间房,但我根本没有进去,我只是走到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要了一杯可乐干坐着。我开始回忆和她认识前后的所有点滴,我越发感觉到她对我的吸引,这种感觉炙热而又强烈,她勾起我内心的很多欲望。我甚至不确定这般的浓烈到底是不是只是因为一个偶然的电话开始。可乐喝完了,我又打开杯子咬着冰块,我觉得人应该守信,我说过要吻她的左脸右脸和鼻尖都没兑现呢,是啊,我应该讲信用,我要有所行动。当我咬碎杯子里最后一粒冰块的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爱上那个丫头了。于是我毅然起身,往她们住的宾馆走去。

  我站在宾馆的走廊里,我又一次胆怯了,我不知道这么晚敲门入室去轻吻一个女孩的做法是神经病还是流氓,况且房间里还有另一个长的像芒果干一样的女孩。于是我又退出宾馆,叼着烟在大门口徘徊,我好像一个深沉的思考者,在思索人生的下一步决策。天已经半亮了,已经陆续有微笑工程推着包子牛奶开始买早餐了,我扔掉烟,我觉得如果真是自己想要的追求,我应该迈出第一步。于是我又爬上楼,对着她的房间,我感觉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我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还是敲了门。

  出乎意料,猫眼一闪,门很快就开了。她站在门后,一袭睡裙遮体。我走进房间,黑漆漆的空间里芒果干的鼾声震耳欲聋。她居然没问我为什么这个点过来,我们就这样在鼾声中沉默着对视,我感觉到她也是一宿没有合眼。半晌,我对她说,我想来看看你。我说的吞吞吐吐,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鬼才会相信凌晨五点敲门只为看对方一眼。她好像是笑了,打了个哈欠,说困死了,于是拉开隔壁的新床单躺了进去。我至今怀疑她的那个哈欠是假装的,为的只是掩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傻傻楞在床边看着她闭着眼,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洒在她晶莹剔透的睫毛下面,鲜红的嘴唇娇嫩欲滴。我一遍一遍的鼓起勇气一遍一遍的胆怯,我自我争斗了很久,终于,我没有忍住,我隔着被子抱住了她。她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她只是在那一瞬睁开眼,看着我。一句话没有说。我穿着针织外套牛仔裤半趴在床上抱着,我知道我的样子很奇怪。隔壁如雷的鼾声更让我觉得不自在。我轻轻告诉她,我兑现诺言来了,然后我俯下身,在她的左脸颊右脸颊还有鼻尖慢慢的吻了下去。她独有的芬香让我彻底陶醉,于是我再疯狂的吻向她的嘴。这次她将我轻轻推开,头偏向一旁躲开了。她说,你回去吧,以后别这样,我有男朋友。我的心被她简单的话沉沉一击,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我环抱着她的手慢慢放开。我们又彼此凝视着,她一直没有再说话,但她的呼吸很重很重,我仿佛都能听到她的心跳。良久,我拉着她的手,不知是她还是我,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他是谁,回去你转告他,你爱上了我。然后,我再次抱住了她,我吻住她晰白的颈脖子,她的脸,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唇。她似乎轻轻推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任由我的嘴巴在她的身上磨练。而且,慢慢的,她开始主动迎合。我放开了拉着她的手,从她的脚踝开始往上慢慢抚摸,光滑如绸的小腿,丝滑如玉的肌肤。她让我越来越着迷了。当我指尖划过她最敏感的私密时,她又开始抗拒了。我顺从的停下了,因为我明白,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要了她,那是对一切的不尊敬,起码芒果干还在两米不到的距离。天已经透亮,我看着她的眼睛,又轻轻一吻,抬头的时候,我看到她娇羞的表情里渗着笑意。我从床上站起,脱下我的外套,刚才的炙热已经让我全身湿透,我半蹲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安心的闭着眼。我每隔一两分钟还是会忍不住蜻蜓点水般的吻住她的额头。一直到她真的深深睡去。

  她睡着后,拉着我的手自然的放开了。我不敢吵到她,轻轻的替她拉上被子,然后坐在凳子上眯着眼回想刚才的甜蜜,我准备等她醒来正式告诉她希望我们在一起,我还要告诉我的朋友,我的颜如玉也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因为我被一声尖叫声惊醒。抬眼我就看见了,芒果干一手抱着胸一手指着我,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我笑着解释说我刚刚进来的,想带你们四处逛逛,见你们还在睡觉我就坐在这里休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谁料她还不依不饶,使劲跺了跺脚,指着自己的胸,说,那你现在还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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