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三江源之——金雪漫舞(东北胡子与抗联的传奇)

作者: 棒槌鸟456

  热 血 三 江 源 之——金 雪 漫 舞
  楔  子
  北风卷裹着白毛雪呼啸着在岭岗上树林间窜来窜去,像无数条桀骜的恶龙。漫山的树木也如孱弱的茅草样般,在风雪之神面前瑟瑟发抖。天空就如数幅灰色的黑色的幔帐向下层层翻滚挤压,雪粒儿和狂风搅在一处,搂抱着,撕扯着,搏斗着,让人喘不过气来。这就是长白山有名的大烟泡。遇到这种鬼天气,就算是再厉害的山把式也只能是堵严了柴门,蜷在烫腚的火炕上抽抽蛤蟆头咂点烧刀子了。

  烧刀子劲儿冲,连俄国老毛子也时不时来装几棒子(绿色的大瓶子)回去解馋。老毛子嗜酒如命——这话也不对,是见酒就不要命了,醉倒街头冻得梆硬的不都是老毛子么。小毛子就完犊子了——喝什么逼养滴清酒,没劲儿不说,还他妈拿小盅吱溜。所以这嘎达都愿意和老毛子交朋友,都死烦小日本儿。老毛子到哪个屯子管熟识不熟识都有酒儿喝,小日本儿就只能躲在家里喝闷酒儿。
  蛤蟆头也就是黄烟,一般人儿抽不了,贼他妈有劲儿,据说体格孬的老爷们抽它都得先找棵大树倚着,不然一口就得造个腚墩儿,呵呵。因为是自各儿家抽,所以都伺弄的上心,又是掐尖儿又是打叶儿,到时候在烟根儿上还得施豆饼上豆油的,抽时还得烤干了搓细了喷点香酒和野蜂蜜啥滴,可麻烦了。所以来人去戚儿呀闲串门呀,头件事儿就是尝尝你家的黄烟,并评头论足一番。

  一九一五年快阳春了,日头眼瞅着就要卡山的时候,某个小山村突然飘来一块孤零零的黑云彩。一霎儿,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可是天边的夕阳依旧红彤彤坐在山顶上。万道霞光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倒像亿万个金色的小精灵,跳跃嬉戏了没有一袋烟的工夫,黑云已经飘过了东山。人们惊叹之余,发现只有地皮儿略微湿了一点,再看看响晴的天,倒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当院里,看过了这奇异的景象,突然觉得腰酸腿软的,像是病了。几天后,郎中告诉她当家的,恭喜恭喜,他家要添人进口了。
  据《山海经》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之国”。不咸山即长白山。这个传奇发生的地方,就是长白山西麓,鸭绿江流域那片广袤的黑土地,也是后来被叫做南满的地界儿,俺的故事就从这儿唠起吧。
  日期:2013-07-02 13:14:46.0
  第一章长仙洞的传说
  沿高句丽王国最后一个都城溯江而上,每一条支流就会被叫成一道沟、二道沟……直到二十几道沟。这里除了山看到的还是山,山沟里都有河,或大或小。几十万的山沟里,如果发现一条没有河,好了,那么它一定就是干沟子了。坐生的就是生在干沟子的。
  东北很多地方说话好把‘子’说成‘的’,比方‘炉子、筷子、疯子’都叫‘炉的、筷的、疯的’,男孩儿通通称为‘小的’。坐生的他妈生坐生的时因为他屁股先出来的,所以小名就叫坐生的了。据说伟人降世皆有异象,比如正月响晴的天儿咔嚓一个响雷,或者是百年的深井一夜间没有一滴水,还有叫做异香盈室、彩霞满天什么滴。可是当时全屯子里的老少爷们都不记得那天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只记得把坐生的妈累个半死,出了月子还起不了炕。直到坐生的成了方圆百十里最大的胡子头,才有人想起那天晚上坐生的妈那挣命的叫声不仅弄的屯子里的人没捞着迷瞪一会儿,连十几里外的林边子镇都听的逡逡亮亮的,可是屯子里的几十条狗楞一声没叫,甚至哼都没哼一声。

  还有一个坐生的不能有出息的佐证就是他从小就齁喽气喘地,基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到了十岁,还被七八岁的孩子欺负的回家告状,弄的坐生的妈舞抡嚎疯滴整天找东家骂西家。山里的孩子作(淘气)惯了,只是把家里的警告和巴掌撇子当成耳旁风,照样我行我素,再说谁家还能往死里打自个的娃,只不过是应付一下坐生的妈顺便再管束一下孩子罢了。所以就连坐生的夜里画完白天晒在院子里的褥子上的地图,也就成了其他孩子们每天必看的节目了。

  转眼到了一九二九年冬月,十四岁的坐生的还是只能跟屁虫般的跟着前屋白大爷家的几个丫头蛋子,玩一些扔口袋、歘嘎拉哈(猪羊的腿关节骨,好像是满语)的女孩游戏。般儿大般儿的半拉子们,不是结伴上山捞柴禾,就是跟着父亲、叔叔们进山打围了。坐生的爹二驴的当年倒是一把打围的好手,谁知六年前大年三十儿突然就瘫在了炕上,请了郎中好几个,愣是没看出啥毛病。就连林边子镇的日本大夫佐藤,舞扎了半个晌午,最后也叽哩哇啦地羞愧而去。用坐生的妈的话就是:扎咕不了了。慢慢的风声才传出来:坐生的爹不仅去林边子镇逛窑子,还偷着打了山神爷的儿子(小老虎)。这还了得,这地界儿的人,哪管是挖蔘的徐老把头,还是打了一辈子围的刘三爷,哪个不是进山先拜山神庙,山里不敢瞎说话。就连树墩子都不敢坐呢——据说是山神爷的座呢,你二驴的也太胆儿肥了啊!其实坐生的爹大号叫贺耀祖,因为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像个犟驴,所以屯里都叫他二驴的。别看二驴的下半截瘫了,那个驴家什倒是好使,每天一擦黑儿,也不管坐生的妈一天地里山里的活累的要死,也不管坐生的在家不在家,躺在南炕上死命地喊。坐生的妈就得放下手里正贴一半贴饼子的苞米面,或者是刚拎到门口的猪食筲,忙三火四地往屋里跑,慢了第二天就会屁股**上一片片青。二驴的还总让坐生的妈用嘴,说是窑子里都是这样,弄的坐生的妈天天都是眼泪汪汪的。

  坐生的已经有好几年一到太阳落山就跑出去玩了,实在找不着人玩就干脆爬柴禾垛上看西天的晚霞,直到布满了星星。坐生的很怕阴天,即使没有雨雪,坐生的也直直的瞪着漆黑的夜空,因为一闭眼就会有一个大白屁股坐在黑瘦的物体上晃动。实在冻得抗不了了,他才会活动一会麻木的腿,然后拼命地往家跑,直到抱着一个饼子咸菜头和一身的虚汗钻进被窝。对面炕上的骂声里,坐生的已经梦见周公了。

  日期:2013-07-02 13:22:56.0
  太阳老高的时候,坐生的套上空膛儿的破棉裤,把自己的褥子反过来烘在炕头,褥子里的尿骚气就弥漫在整个屋里。对面南炕在满屋的蒸汽里变得模模糊糊的,南炕头的矮墙下面的大锅还在冒着热气,坐生的掀开锅盖,只有一锅开水咕嘟嘟翻着气泡,什么嚼谷(好吃的)也没有。失望的坐生的掀开门帘,门外的雪光让他不敢睁眼,好半天才缓过来。屯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家家户户的炊烟像雪一样白,袅袅的飘。

  孩子们都去沟门的大河套玩冰放爬犁去了,没人喊的坐生的也想去啊。走两步退一步的磨到大河套,坐生的就看见拖着鼻涕的二埋汰,捂着通红耳朵的歪核桃,还有老是拎着裤子的小魁儿和有最好爬犁的何崽子都停下来不玩了,还指指点点冲自己坏笑。何崽子家有好几垧地,他大爷家的大哥何绍仁还在林边子开药铺呢,所以何崽子的爬犁腿子上还镶了铁条,放起来可快了,嗖嗖的。
  “尿炕精来了!”
  “快来看尿炕精呀!”
  ……
  坐生的恨不得砸开一道冰缝,跳进去。特别是看到前屋白大爷家的三闺女霜儿也捂着嘴巴偷偷地笑,霜儿一笑坐生的就觉得像仙女似地。所以坐生的就爱去前屋玩,赶上磨煎

  饼,还能和霜儿一起推磨,就是推一个小时坐生的也不觉得累慌。
  “想放俺的爬犁么?”何崽子一条腿颤着放肆地问。
  “……想。”看着霜儿。坐生的感觉马上就憋不住尿了,脸都烫的慌了。
  “知道长仙洞吗?”何崽子站直了腿,上前扳正坐生的的脑袋,不让他看着霜儿。

  见坐生的不说话,何崽子抖了抖缎子面儿兔毛里儿的斗篷,又特意捏下貂皮小帽掸了一掸:“快说!”
  “不知道,咋的?”坐生的想在霜儿面前硬气点。不过耷拉在眼前的狗皮帽子的两个耳翅儿,就像死鸦的两个断掉了的膀子,迅速打掉了他刚刚生出的那点自尊。
  “妈的,小逼崽子,你装呢”何崽子顺手给了坐生的一个脖溜儿,“俺们都知道,你他妈怎么不知道?”
  坐生的就觉得眼泪快下来了。倒不是因为疼,是觉得在霜儿面前栽了大面子了。
  其实长仙洞方圆百里的老少爷们都知道,就在干饭盆子西边的红石砬子上,只是没听说谁上去过。倒听说好多人看见洞里有一对大长虫,都身长过丈、头顶长冠了。来回进出山洞时节呵出的气都在洞口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片了。(我去,原来天然的冰片是这样生产出来的)东北这疙瘩都管蛇叫长虫,成了仙的长虫自然就叫长仙了,就像狐仙、黄仙什么滴一样的尊称了。
  何崽子拽着坐生的的耳朵,一副既是胜利者又是财大气粗的嘴脸:“你崽子要是敢去长仙洞,给小爷弄一块这么大的冰片,”说着掐着左手的小指甲“小爷就把俺的爬犁给你玩三天。”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旁边的孩子们都跟着嗤嗤嘿嘿的起哄,坐生的就觉得耳朵外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山蜂子和各样的笑脸,真想像书上说的那样,恨不得脚下裂开一个冰窟窿一头钻下去。
  “快走吧,回家吧”——怯生生的声音传过来。
  坐生的就看到一张涨的通红的脸,绿格子围巾里露出的俏脸上变幻着羞愧气愤和恨铁不成钢。呵呵,坐生的就试着(觉着)一股热气直从肚子下面——估计就是通常所说的丹田吧,一下腾到脑瓜顶。“好!你们等着,明天我就给你们拿回来!”坐生的喊完就一溜烟的向着干饭盆子方向跑去。
  日期:2013-07-02 13:34:05.0
  第二章 林边子镇
  无风无雪的日子人们都喜欢去林边子镇逛逛。出了干沟子沟门往下走十八里就是林边子镇了,这里的人关于上下的概念就是指河水的流向而定。沟门的大河流过林边子,再往下融入浑江,流经通化省,就进了奉天【沈阳】省了,再远了老少爷们也就不知道是啥地界儿了。其实三零年这疙瘩还归奉天省管,就是因为成立了满洲国,康德元年(四三年)十二月又归了安东【丹东】省。康德三年又归了通化省,(光复后1945。9归安东,1946属辽宁,1948属安东,1949属辽东,1954划归吉林,呵呵 乱不乱吧)一来二去把老百姓都整迷糊了,反正就知道林边子镇是上至临江下至通化最大的地方了。

  逢六、十六、廿六是林边子的大集,特别是进了正月,不是誺玄(吹牛),那真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卖粉条的卖猪肉的、卖萝卜白菜卖土豆的,什么猴头木耳,山鸡元蘑,鹿胎虎骨,貂皮山参,是应有尽有。就连长白山的熊掌鹿筋,鸭绿江的胖头红鲤也都算不上稀罕物。
  一进镇子东头不远是一溜儿泥瓦青砖的五间正脸大房,门口一副绿地白字的木雕对联:惟愿世间人长寿,不惜架上药生尘。 这就是何崽子的叔伯大哥何绍仁的产业——何记大药房。西两间是一丈高的一溜药柜,七八个伙计爬上爬下的忙着按方抓药。东两间靠中是何绍仁的老爹何仙手的诊室,里面是老家伙的书房兼会客厅。

  何仙手基本不在外屋诊室给人瞧病了,家业早就交给大儿子何绍仁管着了。除非是镇上的头头脸脸来看病,或者是什么疑难杂症滴,才能请的动。平日就是和几个老家伙窝在里屋书房里下象棋。据说何老爷子医道一般,象棋却是下的地道,一招镇中炮盘头马方圆百里没遇见对手。快七十了还是一双绵白小手,加上有几回瞎猫碰见死耗子医好了几个嘎咕(蹊跷)病人,一时间人皆敬称——何仙手。

  快晌午了,何仙手对着象牤牛顶架一般,头对着头俯在梨木棋盘上较劲的刘缺德和王大嘞嘞说:“麻的溜地,还想在俺家蹭嚼谷是咋滴?”看了看棋盘上红子就剩一车一士一帅了,黑子还车马跑俱在呢,就伸手一擭撸说:“散了吧,该吃饭了。”
  围观的得月楼金大马勺对山货行许歪嘴戏虐道:“看看,老爷子捞不着玩两盘,嘿嘿,急眼了”又自嘲道:“不抗混,又到时辰了,该回去颠马勺了,要不又来拽耳朵了”话音未落,对面铺面探出一张插满花翠抹满白粉的大胖脸,一声尖利如铜勺子刮瓷碗的揪人肝肠的高音儿:“你个死不要脸地,死外面了,不知道死回来呀。”金大马勺就如惊了抢的兔子似得“嗖”一下子没影了。
  其实倒不是何仙手捞不着下棋,一是他手太高别人都整不过,二是外屋坐堂的徒弟田三文还得时不时地请教。所以倒是大部分时间,都是看见白发花镜红万字缎袄,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何仙手坐在红木太师椅上观战。
  见金掌柜窜没了影,棺材铺的刘缺德和许歪嘴相互拱了拱手前后脚出了门,就剩下大车店的副掌柜(为什么是副,咱们后面细说)王大嘞嘞还脸红脖子粗的不依饶:“不叫你老爷子擭撸了,我眼瞅着就整死那个缺德犊子了。”何仙手嗔道:“你小子也麻溜给我滚犊子,别耽误我老人家吃饭!”大嘞嘞讪讪地退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抓起一根何仙手待客的东洋烟卷跑了。气的何仙手差点笑了“这个鳖犊子”。 刚站起身,棉门帘子一掀,王大嘞嘞的大脑袋又伸进来:“老爷子,咱大车店来了一副蹦蹦,那小丫头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呐,唱的也好,盘正条顺(盘:脸,条:身材)。晚上来咱家看不?解个闷儿呗。”嗖一下,脑袋又没了。何仙手看着晃动的门帘,心里痒痒起来。

  日期:2013-07-02 13:40:09.0
  蹦蹦就是现在的二人转,只不过在早年很是低贱,属于下九流的戏子类,甚至赶不上**吃香。原因可能是生计难维,一些女戏子就开了暗门子,自然没有窑子里的**光明正大明码实价的卖,所以人们都瞧不起唱蹦蹦的。

  这一副唱蹦蹦的,是夫妻俩,男的瘦么嘎呀地叫李六孩儿,女的二十出头都叫她大烟花儿。呵呵,听这名吧。
  一般情况唱蹦蹦的一男一女叫做一副架,基本都是夫妻,或者假扮夫妻。极少的不是夫妻的只能唱一些正规的戏目,原因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李六孩三十多岁,黄白面皮,耷拉个眼甲(角),外表就给人个窝窝囊囊的熊样子。虽对外称为班主,其实连拉弦儿的李埋汰和王喇叭匠都管不住。倒是他风*俊俏的老婆大烟花儿说啥话班子里的人都溜溜儿的,据说大烟花基本是: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不过这样倒是没人笑话,反正衣食不愁,到哪个村镇屯子也都多多少少挣个一块半块大洋,还有苞米豆的、煎饼粘豆包啥滴。
  这一副架在王大嘞嘞的来顺大车店唱了三四天了,几乎是天天爆满。唱的啥不知道,就知道散场以后,镇上的老爷们儿都急三火四地往家跑,然后就是各家传出的隐隐约约的呻*声和偶尔的嬉骂。
  日期:2013-07-02 13:42:48.0
  第三章  大车店里的蹦蹦戏
  天光暗下来的时辰,大约就是现代时间的4点多钟吧,镇子的大街上就基本看不几个人了。倒是家家飘来的饭菜香气弥漫了这个长白山西麓的大镇子,只有来顺大车店前在慢慢的聚集着一边开着粗俗玩笑一边探头探脑的人们。
  可能有的看官说:你就能扯蛋,(我一直认为che dan就是这俩字,而非扯淡)那个年代穷的都快饿死冻死了,哪可能有饭菜飘香啊。呵呵,非也,你看到的都是电影电视里的。闯关东能闯到这嘎的,基本就饿不着了:满眼的大山,肥沃的黑土,你随便找个没人的山沟,想开多少地开多少地,就怕种不过来。春天一化了雪,三四月,小根菜、婆婆丁,田里路边一片片的。五月,山上满山野花野菜,山芹菜、刺嫩芽,蕨菜猴腿、山糜子。锅里烧上水,出门转一圈,水没开菜就薅回来了。开水一断生,沾着大酱,呵呵,不说了,口水都流出来了,所以那时候家家都有个做大酱的大缸。六月,草莓樱桃。七月,沙果李子。八月哩哩啦啦到十月,山上数不清的葡萄、园枣子(野生猕猴桃)、五味子,松子、核桃、榛子,还有遍地的蘑菇。这还都是素的呢,除了野猪和黑瞎子用枪打,什么鹿啊、狍子啊,山鸡野兔啊,人们都是用套子套。甚至你一早起来,就会有一只狍子钻在苞米仓子里出不来了,送上门来等着给你或包饺子或汆丸子呢。

  一个多时辰以后,酒足饭饱的人们——多数是老爷们儿,也有一些好信儿的老娘们儿,仨仨俩俩地一呲一滑来到大车店。来顺大车店是一个三面土房的大院套,没房这面是杖子和大门。门两边搭着高高低低的马棚,大门上挂着两盏残破的油纸灯笼,只有唱蹦蹦戏时,灯笼里才会有根长一点的蜡烛。
  那时候的大车店就是现在的集住宿存车娱乐加油(喂牲口)等等功能为一体的大宾馆,优点是便宜、自在,缺点是没有单间,不论男女只有十几米的通铺对面大炕。所以一些年老珠黄的**最后就靠着大车店维持生计,也就是人说的“卖大炕滴”。
  日期:2013-07-02 13:52:14.0

  人们背后也管王大嘞嘞的老婆叫这个尊称,据说大嘞嘞的老婆叫什么什么银锭,没人记住她的姓氏了,只传说她早年间是从宽城子【长春】有名的大窑子出来的。在这嘎出名倒确实是因为她的屁股,都叫她银腚银腚,说是**大腚白会玩儿。又据说当年卷了某个嫖客的细软,逃到这离宽城子四五百里外的林边子,开了这家来顺大车店,几年的光景挤垮了那三家客栈,现在成了林边子的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几年前的冬天,也是个嘎嘎冷的夜晚,银腚掌柜的出来送某个相好时,听见马棚里有动静,喊来伙计一看,原来是个快冻死的爷们。弄进屋里一看,人高马大的,银腚掌柜心眼就有点活泛了。赶紧叫伙计抠出这人嘴里的草料——感情是饿急眼了偷马料吃了,又是姜水又是红糖地给灌醒了。又关照伙计扶到掌柜的上房,说是上房暖和,就在掌柜的梨木雕花大床上捂了大被睡了。这人就是王大嘞嘞,那年才二十八岁,女掌柜整好四十。第二天天麻麻亮,大嘞嘞醒了,看见身边躺着一个白花花的女人,像个大白羊似的。迷迷糊糊记得昨晚的红糖姜水,估计是出于有恩必报吧,亦或者是架不住眼前的这片白,反正就是翻身搂住了这只白羊,在两个温暖的大白球的窒息里,成就了好事。

  快晌午了,掌柜的才斜扣着翠缎子棉袄的盘扣一脸满足的出了上房。在安排那些早误了的活计的同时,宣布了一件事:招赘了王福贵——也就是大嘞嘞为夫。接着又告诉伙计,大车店现在姓王了,要叫大嘞嘞为掌柜,自己隐退相夫了。
  要不是大嘞嘞犯了老毛病,这个掌柜的也不能加这个副字。嘞嘞——在东北就是能白话,是指嘴上没有把门的,像个破车似的,整天有的也说没的也说,天天不闲着。所以大家根本就忘了原来的王福贵了。

  福贵十八那年,就给通化街唯一的澡堂子——德盛浴池烧热水炉子,一直烧了快十年。德盛浴池的女浴很小,是后接的一处偏厦,平时很少有人洗澡,所以排气的窗户也不严。后来警察局的赵局长娶了个苏州唱评弹三姨太,就隔三差五的来洗澡。福贵发现了排气窗的秘密,也就隔三差五的饱饱眼福。
  福贵不惜力,天天挥舞大板锨的生活,倒练出了一身疙疙瘩瘩的肌肉块,颇得浴池胡掌柜的闺女丫头蛋儿的稀罕,整天缠着他腻腻歪歪。虽然丫头蛋儿有点半飙不傻地,可还是像挖了胡掌柜的心头肉,就一直踅摸机会收拾福贵。
  也是赶了巧,一天王福贵和几个二流子正在街角就着花生喝酒,正喝上听的时候,醉眼朦胧的就看见三姨太领着个使女妖妖娜娜走过来,几个二流子就又是口哨又是怪叫的起哄。王福贵借着几两猫尿架着,就和几个无赖说三姨太身子如何如何,并且捶胸赌咒地说三姨太左边**上还绣了一个花蝴蝶。嘻嘻哈哈中大家一哄而散。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胡掌柜耳朵里了,高兴的胡掌柜半宿没睡着觉,大早就爬起来去了趟警察局。没几天,在一个嘎嘎冷的黑夜,王福贵被几个大汉装在麻袋里一顿暴打仍出了城外。

  日期:2013-07-02 13:57:49.0
  王福贵刚刚被称为掌柜的那段时间,也还勤勤恳恳和善待人。银腚也真的断绝了和相好的联系,做饭洗衣不出大门了。只是每天天不擦黑儿俩人就进了上房,日上三竿才起来倒了尿罐,时间长了,伙计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好景不长,一天生意冷清,大车店里就住了母女两个,小姑娘才十三四岁,半啦夜差点叫王福贵祸害了。幸亏母女俩胆儿大,不要命地厮打喊叫,惊动了伙计和女掌柜。银腚气急败坏的打了小姑娘两个耳光,把母女赶出大车店。回过头来对王福贵又撕又挠,一顿备垄(原意指犁地)之后,下了钥匙扔出铺盖把他撵去下房和伙计一起睡。
  后来虽然王福贵又是赔不又是下跪,背后差不多把银腚裤子扒下来舔了,银腚这才同意他搬回上房。可是钥匙却再也拴不到王福贵的腰里了。银腚又捡起以前的那些相好的,甚至变本加厉,但凡来住店的客人里有那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女掌柜倒搭房钱还陪睡。打那以后,王福贵就更恋酒贪杯,话也逐渐多起来,再后来就天天不闲着地废话连篇,渐渐的就都叫他王大嘞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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