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咕~咕，咕~咕”， 一阵阵有节奏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李志明，他挣开眼睛，仔细听了听，是斑鸡的叫声。
　　前年带妻子、儿子回来探亲，顺便去了龙泉山风景区，当时妻子的大学同学接待了他们。妻子的同学很热情，专门安排到土菜馆，说吃斑鸡。他很兴奋，想到斑鸡肉的美味，但很遗憾，斑鸡的没有，郁闷的很。
　　当地人说，最好吃的东西，莫过于“飞斑走兔”。的确是，小时候吃过它，现在想来，还是舌尖生津、回味无穷。但《舌尖上的中国》没有提到它，难道是出于保护禽类的目的？
　　如果不是这斑鸡 “咕咕，咕咕”的叫声，他还在梦中。李志明伸了伸懒腰，就起身下床了。

　　昨晚10点半在滨海市上飞机，将近晚上12点飞到龙泉市机场，再租面的从机场回来这里，已凌晨2点左右，很疲倦，没有洗漱就上床睡觉了。
　　几点了？他拿起“爱疯”手机看时间，可手机没有电了。打开旅行箱，拿出充电器，将电视机插座拔下，插上手机电源，待充电后才能打开手机。
　　看看斑鸡在哪里？穿上衣服，走出房外，扑鼻而来的是青草、树叶的味道，嗬，好清爽的空气！
　　屋前的小溪水清澈见底， 几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一只白色的小狗，正在追逐蝴蝶，忽然见到他注视的目光，一愣，似乎有些害羞，然后跑的远远的，停下来，又回头看看。

　　那斑鸡还在椿树上“咕咕，咕咕”叫的欢，在这寂静的山村，感觉只有它的存在。李志明忽然想到古代诗人的诗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不错，就是这个意境啊。
　　回到屋内，打开手机电源，“滴滴---”，一连串信息提示音响起，竟有二十多条信息，有十几个来电，其中还有几条短息：“明哥，中午在福青龙12号房”，这是小张的，呵呵，现在是下午1点多了；“志明，晚上在长城大酒店2号房，不准开车”、“在哪里？有时间聚一聚，你定时间和地点”---。
　　现代科技真是厉害。在这偏僻的小山村，仍感觉到那繁华喧闹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但李志明已厌倦了都市的味道，那个世界，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卸下手机电池板，将手机卡拿出，犹豫了一下，还是丢在桌上，然后插上龙泉市的移动卡。
　　日期：2013-09-06 14:43:07
　　一
　　李志明敲完这份裁定书，已是11：58了，正是单位食堂的午餐时间。这时候的食堂，肯定是排着几路长长的队伍，就像春运买火车票一样。不早不晚的，索性在办公室再呆一会儿，等“春运”高峰过了再去。
　　打开茶几上的报纸，从中抽出《滨海晚报》，粗粗的游览了几眼，视线便定在一幅图片上。图片上的远景是大海、沙滩、椰子树，近景是一个“波”涛汹涌的异国美女，一只眼睛调皮的眯着，另一只眼睛睁的老大，那回眸一笑的妖精样，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产生无限的遐想。图片下的文字：五一，滨海市将开通直飞到沙巴的国际航班，滨海青年旅行社推出首航旅游大优惠，五天双飞游，五星豪华宾馆，包机票、食宿仅2980元；首航欢迎您，给您一个惊喜的浪漫之旅！

　　这样的价格，只相当于国内新疆游的三分之一，实在很便宜。李志明放下报纸，点上一支烟，琢磨着五一的行程。

　　李志明工作将近二十年了，只去过香港、澳门，还没有踩过异国他乡的泥巴，更不用说与异国美女近距离接触了。当然，说到美女，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理想，只能在肚子里转转，是不能对老婆说的，能说的是“看风景”，就像领导在台上讲的 “个人服从组织”一样，很冠冕，很堂皇，但实际上，领导就是“组织”，“组织”也是领导。
　　但李志明出国并没有老婆王芳那么随意，不能说走就走，因为他是一个公务人员，还必须报单位领导批准。
　　李志明的单位是滨海市中级法院，对私人出国有严格限制，平时护照、港澳通行证都由政治部保管，说是为了防止官员外逃。李志明有些好笑，自己又不是什么局长、市长的，可以搞到大把银子，跑到国外搂着“小三”过安逸的日子，自己不过是一小小的法官，无财无势的，跑到国外能生存下去么？但法院也是官场的一种，有官场的纪律，个人服从组织，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进了机关就失去了这种自由。

　　何况，最近案件很多，案件材料都看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风景？还是等到退休后再说吧。但是到退休后，能保证还有四射的激情？可能像《天下无贼》说的，有贼胆，但贼却没有了。

　　这些天，王芳她们几个姐妹便忙碌起来，当然，她们平时也并不清闲。几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炒股发了点小财，看领导就不顺眼了，于是就炒了领导的鱿鱼。辞职后，便投入“砌筑长城”的事业之中，每九晚十二点的，比上班还辛苦。
　　对这次首航活动，王芳她们高度重视。上午大家电话沟通，达成了初步共识，晚上再聚到韩式的红粉餐馆开会商量，大家边吃边聊，充分发扬民主，差不多到了晚上十二点，终于定下了“财务保管、网上订团、车辆接送、摄影摄像”等等“重大”事项。于是，大家各就其位，各司其职。
　　由于要分别几天，晚上李志明与王芳进行了“零距离的接触”。都说“小别如新婚”，这“临别”与“小别”都是别，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天大清早，王芳就接到钟姐的电话，说还要再商量一下细节。于是大家又聚在王朝酒楼重新商议，大家一边啖早茶，一边闲扯，从沙巴聊到巴马，从酸奶又聊到二奶。如此反复，关于沙巴游的前奏曲终于落下了帷幕。
　　李志明笑着说：“呵呵，你们参加这个团，主要是图个便宜，但你们三番五次的大吃大喝，也差不多是新疆游的价格了，豆腐拌成肉价钱呐。”
　　王芳白了一眼李志明，说：“嘁，你懂个屁。”
　　与大多数女人一样，王芳总是干些抓芝麻丢西瓜的事，但老公不能点破，否则，你就是个“屁”。咳，老婆与老板怎么都是一个德性？
　　经过网上报名，她们成功的加入了首航旅行团。飞机出发的时间是早上7:30，回来的时间是晚上12：45。往返的时间很不方便，这就是价格便宜的主要原因。

　　其实，除王芳的财力稍稍弱些外，其他几个姐妹都还算得上准富婆，平时也不在乎那一点钱，用不着图便宜赶什么首航游，这么辛苦自己，就不在乎革命的本钱么？没办法，不论富人还是穷人，有便宜可占，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早上6:00，李志明就开车送王芳出发，先来到香山小区接钟姐，再顺道接小梦。这时分，还没有到上班时间，马路上车辆稀少，人行道上也行人寥寥，只有路边的清洁工在打扫卫生。
　　快到香山小区时，李志明放慢了车速，突然，一辆捷达小车从后面呼啸超过，吓了他一跳。捷达的车速差不多是120多迈，短短的几秒钟，那捷达车已窜出了200多米。
　　李志明刚要骂娘，前面捷达“砰”的一声撞在路口的绿化带边。捷达车上的人伸头观望了一下，缩回头后，捷达忽然向后倒退了几米，然后加速向前离去。那车子离开后，李志明远远的看到，好像有人倒在绿化带边。
　　不好，捷达车撞到人了！地上的人是长头发，是个女人。
　　李志明叫王芳赶紧报警。王芳很紧张，哆哆嗦嗦的，先打了119，然后又打了120。不到十分钟，交警就赶到现场，随后救护车也“哇哇”的赶到了。
　　由于要赶飞机，李志明将那车的情况告诉警察后，就急急忙忙的去了香山小区。
　　接上钟姐她们后，王芳心有余悸的说了刚才的情况，大家一阵唏嘘，很担心那清洁工的安危。直到机场，大家一路无语。

　　日期：2013-09-06 14:45:01
　　二
　　第三天，《滨海日报》报道：前天早上6：20许，清洁工万云容被一辆捷达车撞成了植物人，公安机关破案神速，当天已抓住驾车人。经查，这并不是一起交通意外事故，而是涉嫌故意杀人案，有关后续情况将追踪报道。
　　看完这则报道，李志明惊出一身冷汗。原以为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意外事故，没想到是故意杀人案，好像是小说里的情节。
　　王芳她们从沙巴回来后，李志明将《滨海日报》的报道说与她们听，几个女人都张开嘴，很惊恐，更是惊讶。
　　不久，滨海电视台对这起案件进行了报道：经查，山东大连女教师张晓晶，由于仇恨未婚夫在滨海出轨，雇凶杀情敌，却张冠李戴把清洁工万云容当成了复仇对象。该案正在在滨海中院审理之中。

　　王芳平时不怎么看电视新闻，那天碰巧看到上述报道。王芳这才明白，原来这女人是因为男人出轨的报复，是为情而为。唉，负心的男人啊。
　　在沙巴旅行时，大家谈到男人的花心。女人们在一起时，总是谈到男人，大部分与自己的老公有关。当然，男人也一样，也总是谈论女人，但很少涉及自己的老婆。
　　钟姐说：“我们单位桃色新闻不断，其中公司副总就与财务经理很暧昧。还有已退休的张处，在职时有党纪国法管着，不敢胡搞，退休了就疯狂补课，还他妈老当益壮，三天两头找一次鸡婆，气得老伴儿直犯心脏病。”
　　刘姐说：“现在很多小妖精都不要脸，专勾引中年事业有成型老男人，梦想下山摘桃子，坐享其成，你说，俺能没危机感？”
　　王芳在想，自己的志明正四十郎当岁，年富力强，他单位有那么多女书记员，特别是女律师，有的还颇有几分姿色。但这么多年从没蕾丝新闻，便有些暗自得意。

　　见王芳得意的样子，小梦开玩笑说：“像志明这样的男人，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老实，属于柳下惠坐怀不乱型；一是是‘余则成’，潜伏太深。哈哈。”
　　说到“余则成”，王芳心里一紧。如果倒退十年，王芳还是蛮自信的，那时年轻漂亮，魅力指数高，床技也不差。但现在可不同了，同样四十岁，人家除了有点儿小肚腩，其它部位还跟小伙儿一样，自己却已开始迅猛地向黄脸婆堕落了。
　　这不，晚饭后，老公懒洋洋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照常对自己的秋波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走去一看，这家伙原来在看香港电视剧《法网柔情》。剧中，陈秀雯那娘们儿正搔首弄姿，拿腔拿调，还冲屏幕外老公直抛媚眼。
　　王芳有些生气，猜想，这厮肯定喜欢眼大嘴小，还特会卖骚的女人，就忍不住揶揄他几句。
　　李志明抬起眼皮，看了看王芳，说了句“神经病。”就不再理睬王芳。
　　王芳本想跟他急，但怕他真怀疑有神经病，就只好气哼哼地忍了。洗漱完毕，独自上床睡觉。睡梦中，发现老公与一个女人走进上岛咖啡餐厅，那女人好像很熟悉，但只看到侧面；就在那女人扭头的一瞬间，发现她竟变成了《法网柔情》里的陈秀雯。
　　第二天，王芳又去“筑长城”。在电梯口，遇见了对门的夫妻，一同进了电梯，王芳笑了笑，那男的表情木然，那女的笑着点了点头。王芳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梦，那女人像梦中的她。
　　对门的夫妻年龄跟王芳差不多。男的整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起来很老实；女的很精神，就是长得有些妖艳，打扮也很入时，很像那种在单位偷摸儿给领导当小蜜的女人。两口子经常大吵大闹，分贝还挺高，都能穿透两家的防盗门。这更增加了对那女人的怀疑。
　　所幸的是，她跟老公不在同一单位。但平时上下班，总有可能在电梯里碰个面，一来二去的，就会不会……。王芳心里有些纠结。
　　晚上八点多， 王芳就回到家里。
　　李志明很惊诧，问：“怎么，就结束战斗了？”
　　王芳撇了撇嘴，说：“不想打了。”
　　见王芳闷闷不乐的样子，李志明估计她又输了不少银子，便笑着调侃道：“又赢了？”

　　王芳没有吭声，默默的打开了电视，看《非诚勿扰》，她就喜欢那秃子乐嘉。
　　晚上睡觉时，王芳说了昨晚的梦，要李志明坦白交代。
　　李志明哭笑不得，说：“神经病。”就侧过身，将背对着她。
　　王芳将李志明扳过来，说：“你说，怎么会做那种梦？！”
　　“我怎么知道？疑神疑鬼的，不就是个梦嘛。”
　　“梦也不行！”王芳开始耍横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有那种思想，怎么会做那种梦？！”

　　李志明把被子一掀，说：“我说王大书记，是你做梦，不是我做梦啊。再说，你做那种梦，是说明你思想不健康，按理说，我还得问责你呢。”
　　“梦虽是我做的，但内容是你出轨。”
　　李志明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她大学的逻辑学是怎么过关的。这觉没法睡了，索性起床来到客厅，点上一支烟。
　　想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忽然想起大学时的一次刑法课，刑法学老师说：79《刑法》颁布前，我国没有正式的刑法典，办案只有参考50年代的《刑法草案》。那时候，没有经过任何法律训练的人，照样可以做法官、办大案。由于缺乏法律依据，定罪量刑的随意性很大，为了争取政治正确，任何罪名之前都得冠以“***”三字，如杀人就是***杀人罪，**就是*****罪……。有个年轻工人，晚上做梦与车间一名漂亮女工发生了关系，早上醒来很兴奋，到处向厂里人吹嘘，连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消息很快传到女工那里，那姑娘是个烈性子，羞愤难当，居然上吊自杀了

　　出了人命，事情就闹大了。年轻工人很快被保卫科抓了起来。案子到了法院，怎么定罪又成了问题，有人说该定***流氓罪，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那年轻工人只是做梦，并没有真正耍流氓，就算说他耍流氓，也是口头耍流氓。最后，还是法院一把手拍了板：***梦奸罪，10年！
　　咳，老婆也是家里的一把手，“一把手”怎么都有这样的逻辑？听说女人过了四十就到更年期了，会经常无缘无故的发火，这如何得了？
　　又想起了某电视节目，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感性让女人变得可爱、撒娇、温柔、吃醋……很多女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不知道我们女人是感性的吗？你不知道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吗？你不知道我们女人是需要男人哄的吗？”
　　原来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动物，那就哄哄吧。摁灭烟，回到卧室。
　　李志明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毕恭毕敬的道：“老婆大人，别生气了，俺错了还不行吗？俺不该被你梦见俺跟别的女人搞……”啰啰嗦嗦一大通，还把当年结婚誓词又背诵一遍，最后连“八荣八耻”都整了出来。心里却在偷着乐。
　　见李志明一本正经的样子，王芳扑哧一笑，笑骂道：“老实点，别惹出事来啊，否则，一刀剪断你那是非根。”
　　李志明嘿嘿一笑，说：“嘿嘿，那不是成了‘一剪梅’了？拜托以后做些美梦，比如我中了亿元大奖什么的，或者你与乐嘉共进晚餐之类的，那多好。”
　　次日，王芳打麻将回来，进电梯时，恰巧迎面碰见邻家女人，依旧花枝招展，芳香袭人。王芳不由得产生一种想揍她一顿的强烈冲动，但还是笑着跟她打了招呼。估计笑得不够自然，否则，那女人的眼神不会那么奇怪。
　　日期：2013-09-06 14:45:55
　　三
　　王芳不放心李志明，似乎也有些道理。这年头，容易出轨的不只是动车，还有男人。
　　李志明有着标准的国字脸，虽然称不上是美男子，却很有一些俊朗之气，四十出头，正是男人一枝花的时候。而王芳正好相反，已步入了豆腐花的年龄。
　　但男人要想出轨，还要一定的实力。现在，女人们都实际的很，《非诚勿扰》不是有句名言么，“宁在宝马内哭，不愿在自行车上笑”。
　　想到王芳对自己的担心，李志明觉得实在好笑，自己仅仅在年龄上的花朵，但事业之花从未含苞，更不用说怒放了。就一个小小法官，有神马资本与其他女人发生故事？更不可能惹出事故来。这老婆大人，也真是高看自己了。
　　李志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至今差不多二十年的工龄了，在这个副省级城市的法院，还只是个小小的正科级审判员。去年三月份，滨海中级法院公开选拔审判长，李志明报名参加竞选。三十多个审判长职位，全院有二百多法官参加竞争。选拔程序如《超级女声》一般，经过笔试、面试、群众投票、党组票决等多轮程序，李志明终于得到一纸任命书，但有效期只有五年。

　　审判长并不是什么官，只相当于小组长而已，并且，在三十多个小组长中，他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李志明常常自嘲，与欧美法官相比，四十出头，还算年轻的很，也算是与国际接轨吧。
　　在执行局也有十个年头了，李志明感觉执行案件越来越多、执行越来越难，心情也越来越郁闷。
　　今天刚踏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李志明每次看来电显示，都是那个讨厌的6637号码，烦！
　　他猜测，这电话很肯定是杨丽虹打来的，因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连续拨打十几个电话，只有这个偏执狂娘们所为。他娘的，你就继续打吧，老子不接，就是不接，比你更偏执。
　　6637是滨海市中级法院的内线分机号码，座机在一楼大厅的信访室，方便信访人使用的，也算是法院的便民措施吧。类似这样的便民措施，还有N条，在法院工作报告中占据了不小篇幅，在每年的“两会”上，受到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高度评价，说真正落实了司法为民。
　　提到杨丽虹，李志明就会联想到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婆。其实，两个女人在形象上有很大差异，包租婆一头乱蓬蓬的卷发，靸着两只拖鞋，是不修边幅类；而杨丽虹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头发油亮，嘴唇猩红，似乎随时准备登台表演的样子，是自恋狂类。要说共同点的话，可能都有狮吼功夫吧。

　　李志明很欣赏包租婆的狮吼功，张嘴一吼，坏人立刻死翘翘，过瘾的很。但从杨丽虹嘴里发出来，却是泼妇骂街，那实在讨厌的很。更厌恶的，是她的纹眉，那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尚痕迹，现在看来，却像两条黑麻麻的虫子，爬在她细密皱纹的额头上，很不舒服。
　　手上的烟已燃了大半截，烟灰长长的，他朝烟盅下意识的弹了弹，烟灰却全落在盅外。望着桌上散乱的烟灰，心情，如这烟灰的颜色，灰暗灰暗的。
　　电话仍在“嘟嘟”的响个不停“他妈的，你还有完没完？”他在肚子里骂道，右手使劲一握，“嘭”的一声，拳头狠狠的砸在桌面上。
　　司文涛这时急匆匆的来到门口，听到“嘭”的一响，吓了一跳。见李志明眉头紧锁的样子，司文涛有些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轻轻叫了一声“李哥”。
　　李志明抬起头，见是书记员司文涛，绷紧的脸略为松弛下来，问：“有事？”
　　司文涛说：“李哥，刚才楼下信访室说，杨丽虹又来信访了，说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局领导，在下面大吵大闹的。你看……？”
　　李志明的下巴朝电话扬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刚才下面打来了十几个电话，我知道就是她，没鸟它。她就是个疯子。你告诉她，说我不在。”

　　司文涛也见过杨丽虹，那女人确实有些神经质，经常是连吼带叫，语速如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的，都不带标点符号，很难缠。见法官发了话，便一边点头应着“好的，好的”，一边嘿嘿的笑着离开房间。
　　杨丽虹是老上访户，李志明曾陪局长接访过她。对她的第一印象，感觉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年轻时应当是颇有姿色的。
　　二十年前的杨丽虹确实青春靓丽。九十年代初，她从艺术专科学校毕业，分配来滨海市泥岗区文化馆。那时，文化馆还没有艺术专科的大学生，都是些业余的二把刀。杨丽虹不仅仅是大学生，关键是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她的到来，引起老男人雄性的骚动，特别是副馆长马有德，对她呵护备至，先是笑眯眯的喊着小杨，后来肉麻嘛的叫着丽虹。不久，副馆长就成为她的情夫。后来，杨丽虹以怀孕相逼，副馆长无奈与老妻离婚，由情夫变成了丈夫。历史往往是惊人的相似，副馆长成为馆长后，杨丽虹已成为豆腐渣，她的角色被另一个女大学生取代。

　　这种爱恨情仇的哀怨剧，在滨海市这样前卫、开放的城市，已稀松平常，连法院的清洁工阿姨也见怪不怪了。何况，陈冠希事件正在媒体上热炒，相比起来，杨丽虹这种“小三”事件，还不是那么离奇，倒显得有些正统，所以提不起大家关注的兴趣。
　　杨丽虹与马有德的“爱情”结局，并没有落入琼瑶剧“大团圆”的俗套。前年，泥岗区法院判决马有德与杨丽虹两人离婚：动产大部分归杨丽虹，女儿跟其生活；两套房产各自一套。判决生效后，杨丽虹霸住判决给前夫的房产，阻扰泥岗区法院的强制执行，并多次来中院上访。
　　根据法律规定，杨丽虹的信访理由根本不能成立。领导交办李志明答复处理。李志明答复后，杨丽虹就纠缠不完了，几乎每天接到她辱骂的电话。有一次上班时，李志明看到杨丽虹，赶紧绕道从后门进来。同事告诉他，杨丽虹在法院门口举着白底黑字的条幅，上书“官官相护，还我公正”。并且，杨丽虹多次在两级法院作跳楼状，扬言自杀，令两级法院头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