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那个故事

作者: 捧红我

  第一卷 跳槽
  第一章(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个新旧交替时期,阿华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从执教了六年的学校跳槽出来,有幸到市政府的一个驻外机构工作,实现他人生的第N次重大转变。
  他要去的这个地方叫珠海。那时候他跟当时的大部分人一样,还没见过多少世面,加上当时的交通极不方便,不是道路难行,就是塞车,出门前想象着自己一个人先乘车到深圳,然后再搭船到珠海,感觉无异于到国外去。那时候他一想到到国外去,马上就会联想到哥伦布、麦哲仑他们的航海探险什么的,所以很想坐刘经理的车一起去。刘经理是办事处的临时负责人,在阿华的心目中,简直就是带领犹太人走出埃及的摩西。但是刘经理一直没有说,这让他感到很失望。直到两三天后刘经理才对他说:“办事处有一辆车要回去,可以坐他们的车一起去。”

  那一天的真实情形是这样的:阿华早早地起来收拾行李,完了又到房间里躺一会儿,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静静地想一下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八点半司机来接他,他在楼下大声吆喝他的名字,像过去的卖货郎在叫卖东西,又像旧时候的邮递员在叫人下去取番批。
  司机开着一辆双排座人货车,而不是小轿车和面包车什么的。阿华把行李搬到后面车箱后,坐上副驾驶座,跟家里人告别。车开走后司机颇感兴趣地问:“刚才那个穿黄衫的是不是你女朋友?”阿华紧张起来,以为有什么秘密被人发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司机笑着说:“一看就知道,长得跟你家里的人不一样。”
  他们还去接老马。阿华几天前就已经见过他了,那一天阿华到他家里,他的家在老市区的一栋破旧房子里,见到他跟老婆正在喝茶,以为刘经理又要叫他出去办事,对阿华瞪起眼睛来。事实上,刘经理还真的叫他去经协办办一件事。阿华和他一起去,办完事情出市政府大门,他特别想让人知道他是市政府的人,故意跟阿华在市政府门口再说了一会儿话。在阿华的印象里,他是《水浒传》里面的那个黑脸李逵。那时候阿华刚看完整套的《水浒传》连环画。

  果然,当他们的车开进老马家的那条马路,大老远就看见他大步流星走出来,后面跟着老婆和孩子。只见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冲他们喊:“不要过来!”像要揍他们。

  这是一条通往汽车渡口的马路,每天二十四小时车水马龙,十分繁忙,穿越这么一条马路其危险程度的确不亚于抢渡一条湍急的河流。阿华想起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和一群同学到一条河流游泳,刚好上游发洪水,河水十分湍急。他们打算在桥下从第一个桥墩游到第二个桥墩,再从第二个桥墩游到第三个桥墩,结果在还没游到第二个桥墩的时候,他就游不动了,大有被河水冲走之势,那时候他已经在想下游有什么地方可以登陆了,幸好在一个同学的鼓励、帮助下,奋力游回来,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老马的老婆和孩子坚持要穿越这么一条马路把他送到车旁,看着他把行李放进后面车箱,人上了车,他老婆说:“走好。”他孩子跟着说:“爸爸走好。”这时候阿华又想起电影里老百姓送别红军的动人情景。
  这天刚过了中秋节,也就是中秋节的第二天。司机跟老马聊起来,司机说:“刘经理昨晚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今天要不要回去,听后吃月饼不香。”老马说:“刘经理在问是谁批准你回来的,说你想方设法回家,假公济私,几百块钱的运输费还不够路上加油呢。”后来阿华才打听到,司机自作主张,帮一个在珠海做生意的老乡赶在节前把一车卖不出去的月饼运回来,趁机回家跟老婆团圆,这时候他刚结婚没多久。

  出城后该是阿华一路领略沿途风光的时候了,他把出门前家里人坚持要他带的面包、水果什么的拿出来,发现老马和司机背着他笑起来,知道他们当初也跟自己一样,对去珠海充满着憧憬,饱尝了离别之苦后,现在是大大地后悔了。
  车飞快地奔跑起来,阿华想象着飞机在机场跑道助跑了一阵子后马上就要起飞了,这时候司机把车停在公路旁的一排房子前,老马望着其中的一间,问司机说:“就这一间?”
  阿华跟他们下车到里面喝茶,很快听到外面有人在搬东西的声音,好奇地问:“在干什么?”他们目光躲闪,像庄子笔下那匹被伯乐套上了嚼子的马一样,鬼鬼祟祟的,不肯回答,阿华想起几天前刘经理让自己来坐这辆车时说过的路上互相监督一类的话。
  日期:2013-07-19 20:00:27
  (二)
  接着他们继续上路,忙了大半天后,还只是走了一小段路,按这种速度要到牛年马月才能到珠海。眼看就要中午了,阿华原意只是想请他们吃一顿饭,说:“找一个地方停下来吃饭要不要?”他们听后“哈哈哈”地笑起来,好像他说了一句多么好笑的话。
  不久经过了一个小镇,只见公路一旁站满了人,一个个翘首以待,有的还随便举着一块纸牌,上面写着要去的地方。只见司机把车慢下来,说:“快!快!”老马迅速地打开车门跳下去,然后捉住其中的一个,大声问:“到哪里?到哪里?”很快他们就讨价还价起来,老马说:“二十块!”那个人说:“十块!”老马说:“十五!”那个人同意了,老马说:“上!”很快车里就上来了两个人,老马还帮他们把几箱东西也塞上来,然后关上车门,打开前面的车门挤到阿华身边,对司机说:“好!开!”整个过程不足两三分钟。他们都很兴奋,好像刚从河里捞到了两条大鱼,说:“中午有着落了!中午有着落了!”

  原先车里只有三个人,现在变成五个,再加上那几箱东西,显得十分拥挤。老马的块头比较大,挤在阿华身边,不久阿华就腰酸背痛起来。这时候他们大概也觉得饿了,司机把车停在一棵大树的旁边,果然后面闪出两三间小屋来,只差挑出一面小旗,上面写个“酒”字。
  见来了客人,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招呼他们说:“大哥,进来坐。”还冲里面喊:“快,来人了!”一个小姑娘从里屋出来,长得人面桃花,手里抓着一块抹布,抹完椅子再抹桌子。老马和司机点了两三道菜后再叫阿华点,这时候阿华还没有学会点菜,说随便。
  菜很快就做好了,他们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猜这顿饭要多少钱。老马说:“二十。”司机说:“三十。”还装出见多识广的样子,说:“过路客不宰要宰谁?!”阿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饿,想再吃点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吃光了。
  他们又继续上路,司机加大油门把车开得“乒乓”直响。坐在后面的那两个人,刚才没有跟他们一起下去吃饭,在车上睡大觉,这时候醒过来,说:“噢,过头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他们睡眼惺忪,望着一大片稻田,一个说:“到了。”另一个说:“还没到。”司机显得很不耐烦,说:“到了到了!这里就是!”赶他们下去。他们好像还没过足车瘾,悻悻地下了车。
  老马又坐到后面去,阿华舒展开四肢,感觉舒服多了。老马更是把后面的整排座位当成自家的眠床,整个人躺下去,不久就听到他节奏均匀的打鼾声。
  天色已近黄昏,司机放起录音带,有一首伍思凯的《寂寞公路》好听极了,唱道:

  说好和你一起流浪,
  失约的我独自飞翔,
  窗外景物不断的变换,
  提醒我背叛的心慌。
  说好不让你再流泪,
  迷惑的我不知是错是对,
  下雪街头独自的行走,
  握不住一杯温热的咖啡。
  New York Dallas Los Angeles,
  寂寞公路每站都下雪,
  想念等候,
  流逝的梦,
  寂寞公路每寸都伤痛。

  Sunrise Moomshake Heartbreaker,
  寂寞公路每站都下雪,
  冷漠激情,
  点烟的手,
  寂寞公路哪里是尽头。
  ……
  一会儿老马醒过来,不知道是被伍思凯的歌声吵醒还是被尿憋醒,带着苍老了几十年的声音问:“到哪里了?”他让司机把车停下来,于是就有了三个男人一字排开站在公路旁迎风撒尿的景象。他们一边撒尿一边说话,一个说:“厨房师傅不知道有没有下我们的米?”另一个说:“刘经理叫我们回去,自己却不回去!”一个说:“小妹这两天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很快他们就激烈地争论起来,争论的焦点是办事处的小妹现在还是不是处女。司机说有一天早上他起来上厕所,无意间看到小妹刚从外面回来,怕被人发现,偷偷地溜进自己房间。他们又站了很久,好像在想什么,最后才想起把自己的东西收进裤子,然后上车。

  本来他们应该走往深圳去的方向,到蛇口后再搭渡船到珠海,因为干私活,要把一台旧洗衣机送到广州,绕了这么一大圈。这时候他们都饿了,阿华又把面包、水果什么的拿出来,他们和他一起吃起来。
  经过另一个小镇的时候,他们又拉起客来。车里又上来两个人,好在这两个人没带什么东西,阿劳不用再到前面来。不久车外闪过一个路边店,里面的一台电视机正在播出新闻联播节目,阿华想起从前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在家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不禁像古人一样黯然神伤起来。

  (三)
  天完全黑下来后,公路上亮起了一束束刺眼的车灯,像电影《平原游击队》里面敌人碉堡上的探照灯在照来照去。一束车灯迎面照进他们车里,把阿华的眼睛照得睁不开来。阿华问司机会不会也这样,他说这条路自己已经开过很多次了,哪里是水波面哪里有个坑,都一清二楚,好像闭着眼睛也能把车开到珠海似的。
  说话间,前面有人在检查过往车辆,司机把车停下来。他们让司机把后面车箱打开,一个人用手电筒照着一台旧洗衣机和一辆破摩托车,大声说:“要载到哪里去?!要载到哪里去?!”马上就有一群人围过来,他们身穿制服,手戴袖箍,有的还背着枪,场面十分紧张。
  别看司机刚才还在逞能,这时候也像当年随荆柯一起去行刺秦始皇的那个少年勇士一样,浑身哆嗦起来。他一边拿出工作证,一边忙不迭地解释说车上的东西是带回单位自用的。那个人接过他的工作证后转身走开,司机紧随其后。只见那个人到前面跟另一个人说了什么,得到他的同意后才把工作证还给司机。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上车后“呼”地一声开出几十公里,一路无话。
  汽车在漆黑的公路上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这时候两边的房子渐渐多起来,墙壁上也随处可见广州某某厂、广州某某公司、广州某某宾馆的字样。眼看广州就要到了,阿华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没到的时候盼着快点到,要到的时候却又想着不要太快到。
  让车上的那两个人下去后他们就进入市区,阿华想起读书的时候老师说过广州是座英雄的城市,三元里抗英、黄花岗起义和国民大革命都在这里轰轰烈烈地上演,不禁对它涌起了景仰之情。阿华还想到自己有两个很要好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在这里工作,打算以后一有机会就去找他们。他们在大街小巷上穿行了很久,老马下去看了两三次路和问了三四次路,最后才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那户人家。

  那是一对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年轻夫妇,跟另一对同样的人合住在一起。这时候那另一对也刚好来了客人,说话声互不谦让,搞得整个房间跟在吵架似的。他们在那里吃了晚饭,还喝了一会儿功夫茶,最后才走。
  出城后阿华感觉到有些冷,把窗玻璃摇上来,只剩下一条小缝。风从小缝吹进来,“呼呼”地响着,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夜已经很深了,老马在后面早已入睡,鼾声越来越响。阿华也打起磕睡来,但他不会忘记时不时地跟司机说上一句话,怕他也跟他们一样睡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从珠海那个方向吹来第一阵晨风,带着海的腥味,接着吹来第二阵、第三阵,让人感觉珠海马上就要到了。经过一个边防检查站后他们就进入市区,但他们没有直奔办事处,而是到一个餐厅去。餐厅老板也是他们的一个老乡,原先在一个县的检察院工作,辞职到这里来圆发财梦。他们每个人在那里吃了一碗热烫烫的粿条汤后,心满意足地到办事处去。
  过了马路,进入一个住宅小区就到办事处。这时候阿顺还没有睡觉,他搬着一只椅子坐在客厅中间彻夜看电视。那时候,只有这里的电视才收看得到外国电影,只有这些外国电影才有一些十分性感的女郎。老罗是办事处的一个小老头,听到动静后起来给他们开门。司机和老马都懒得去理他,只有阿华跟他说了一两句话。
  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就上床睡觉,阿华睡着后忘记了是在床上还是在车上,跟庄周梦蝶一般,弄不清楚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自己。阿华睡着后还看到祖母的那个眼神,她早上送阿华的时候,一定是把阿华看成是祖父,把阿华到珠海看成是祖父到南洋。当年阿华的祖父搭红头船到南洋,不幸死在路上,这是她老人家心头永远的痛。
  珠海的夜晚静悄悄,不久阿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走动的声音,知道是厨房师傅起来做早饭了。阿华临时住在厨房旁边的一个客房里,天亮后啤酒强也进来了。他坐夜班车刚到,没弄清楚阿华是睡着还是醒了,在帐外一个劲地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谁谁谁,还不忘说自己是某某某的亲戚,态度十分谦恭,大概是把阿华当成了某个领导。接着阿华又睡着了,最后老马来推醒他,说:“起来吃中饭了。”

  日期:2013-07-20 15:35:45
  第二章(一)
  珠海是个新兴的花园式城市,那时候花园式的城市还不多。趁着刘经理还没有回来,他们不停地到外面逛。有时侯开着那辆人货车,有时候步行,有时候还骑自行车。他们逛商场、逛公园、逛宾馆,晚上就去看电影、录像。有一次他们饿极了,过起了夜生活,半夜里跑出去吃煎饺,开头只点了半肉的,吃不到一点肉后再点全肉的,结果还是没有吃到多少肉。

  刘经理没有回来,但他每天会打电话给他们,叫他们把那辆从家乡载来的破摩托车载去修理,叫他们到园林处买几棵小树苗回来种在办事处的门口,甚至叫他们把办事处客厅里的那副破沙发拆开来修理。他们只完成了前两件,因为这两件正好也可以出去逛,后一件没有完成,留待剑群回来完成。剑群擅长做这种工作,办事处的那几辆破自行车就是他一手修好的。
  事实上,上面这些粗活刘经理主要还是交代给老马和司机去完成,至于阿华的工作则是在信息方面的。他被安排在信息科,这时候的信息科只有他一个人,每个月去参加一次当地经协办牵头举办的信息例会,其他时间就到处跑,跑市委,跑市政府,跑全国各省市驻珠海的办事处,哪个名头大的跑那个,美其名曰收集信息。
  这段时间阿华结识了很多朋友,一天晚上甚至跑到市政协秘书长的家里,听他讲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秘书长也是他们的一个老乡,听阿华说他们的市长每天还在骑自行车上下班,就说阿华他们的市是自行车速度,自己的市才是汽车速度。
  有几天时间阿华发现老马和司机神出鬼没、行踪诡异,后来才知道,他们跑到啤酒厂帮啤酒强进啤酒。啤酒强进啤酒,要给厂里的工作人员送金戒指,这是他私下里跟他们说的。有一次啤酒强进的一车啤酒运出厂后失踪了,他们帮他报了案。阿华跟他们一起去,公安局的一个刑侦队长说:“今年全市丢了七八十辆小车到现在都还没破案,一车啤酒才几千块钱,要投入那么多警力,即使抓到了也不合算,破案费还得自己出。”阿华刚从***时代进入邓小平时代,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恨不得把这样的消息也编进自己的信息里。

  没多久阿华就开始想家了,一连几天都在琢磨着国庆节如何向刘经理请假。节前刘经理来了,看到他火烧火燎的样子,阿华不得不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几天后刘经理又走了。

  好不容易捱到一个半月,阿华终于得以回家休息,一个人在珠海搭“飞翔船”到蛇口。他第一次搭乘这样的船,比现在的宇航员搭乘宇宙飞船还激动,尽想着回去后怎样向人描述它的飞行速度。将要靠岸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码头上有一条巨幅标语,上面写着:“蛇口,欢迎您。”好像是冲着他一个人说的,感动得要哭出来。
  回家休息期间,阿华去了一次经协办。钱同志把他夸了一阵,说他面子很大,当初给他办理调动手续的时候,是刘经理拿着他的调动表去找秘书长签名,然后在经协办盖的章什么的。阿华办完事情从市政府大门出来,看到原先单位的一个领导刚好骑着自行车从那里经过,怀疑她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几天后阿华又回到珠海。刘经理还是没有回来,他们继续出去逛。这一次他们五六个人开着那辆人货车到珍珠乐园玩。由于正处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加上不是节假日,诺大的一个乐园几乎不见什么人,倒好像是专门为他们这几个人开的。他们玩了一会儿“鬼屋”,每走几步就有一个骷髅跳出来,它们不单从两边跳出来,有时候还从上面倒勾下来,吓得小妹在后面差点没把阿华的衣服扯破。他们还去坐了一回过山车,另一个司机是个乡巴佬,从启动的那一刻开始骂起,直骂到最后停下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在骂谁。

  肖小姐是他们的另一个老乡,在珠海迎宾馆工作。当年从家乡招来的十个人大都回去了,只有她硕果仅存。几年的特区生活,让她变得又漂亮又有气质。这一天她到办事处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厨房师傅把煤气炉搬到桌上,再把炒菜锅当火锅。吃饭的时候他们每个人的手臂都被锅沿烙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只凶猛的动物叼去一口肉,但谁都没把筷子慢下来。

  饭后肖小姐带他们去跳舞,迎宾馆每周两三次举办这样的舞会。她教完老马和司机后教阿华,阿华还没有跟这样的美女跳过舞,受宠若惊。完了她还去请一个男的跳,老马和司机说她这是去纳税。小妹大概跟她来过几次,假装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跟阿华讲了市政府的一个秘书长每次舞会都来参加,来了以后就固定跟一个女的跳,从一开始跳到最后结束,这个秘书长很瘦,那个女的又很胖,要是那个女的没来,他就早早地回去。

  服务员是清一色从哈尔滨招来的,舞会将近结束的时候,他们都上去跳,动作整齐划一,像一面随风飘扬的旗帜。
  日期:2013-07-20 21:20:06
  (二)
  春节前他们都回家过节,阿华原以为这几天尽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个同事打电话给他,说经协办要搞卫生,刘经理叫他去帮忙。刘经理原先叫他,他却来叫阿华,在办事处工作的人都有这种机灵劲。

  这一年的春节,阿华过得很开心,也很踌躇满志,特意到每个同学、朋友的家里拜年。
  很快春节就过去了,阿华一个人坐夜班车回去。第二天清晨在蛇口碰见一个同事,还没到开船的时间,他们就在那里吃了一碗五块钱的碗仔面。阿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以至于后来老想着再到这里来吃一个。他们还到附近一个宾馆逛,在里面见到一个洋妞在跟人打招呼,说: “morning!”这是阿华第一次听懂了一个外国人说的话。
  办事处又新调进来一个人,他听说银都酒店有一台观光电梯可以俯瞰澳门,就让阿华带他去。在酒店的大堂里他把眼睛都看花了,以至于在拐角处不小心把脑袋撞坏了,疼得蹲下去。他们在三楼的游乐厅看到了五花八门的游戏机,都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有几个人在玩保龄球,其中还有一两个女的。
  一天傍晚,有人打电话到办事处找阿华,阿华以为是接电话的人听错了,原来是少斌打来的。他是阿华的同学,经过一番个人奋斗,当上了一个区的团委书记,这一次到珠三角参观学习,一路来到珠海。阿华晚上去看他,他讲了路过办事处的时候,看到楼上立着几个大字,感到十分亲切什么的。他们还要到澳门去,正在为多带一点外汇发愁,阿华还没想好怎样帮他们,一个人进来说已经联系好了,他的一个朋友在珠海外汇局工作,答应开证明让他们带两万元出去。

  刘经理一来,大家都得装得很忙。晚上小妹带老马去找朱小姐谈业务。朱小姐家里住着一个北京倒爷,专门倒卖批文,据说中央部委办的部长主任们都是他的“叔叔”、“伯伯”。阿华跟他们一起去,朱小姐的家跟澳门隔海相望,时间还早,他们就在海边逛一会儿。一个边防战士背着枪过来检查他们的证件,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刘经理走后不久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带来了很多人,有深圳办事处的,有审计局的,来处理两个办事处分家的事宜。晚饭后刘经理叫阿华陪深办的一个女科长出去逛,他跟深办的其他人关系不好,就说:“林主和陈科,你们今晚自由活动。”
  刘经理最终没能当上主任,只当了个副主任。阿华盼着新主任快点来,那样他就有正经事情干。没多久新主任来了,办事处大摆筵席,阿华没到他们那一桌去。刘经理叫另一个人到他们那一桌去,他死都不肯,因为这时候他已经要调回去了,怕给新主任留下好印象后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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