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降魔篇 续集情节

作者: 段一尘

  西游降魔篇续集延用魔幻暗黑系列风格,人物取自西游记原著中无数次提及的玄奘前生--如来佛祖二弟子金蝉子。 故事是那些年青的行者,经历远方,体验智慧,感知世界,顿悟生命的过程。片名为六祖惠能偈语: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无非一尘》
  【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第一场 引子
  在干成一件大事之后,伟人通常有两种选择,写首诗或者把个妹,杨广选择了前者,那一年他还不到二十岁。诗曰:
  千峰戟排阵,万仞剑开屏;穹苍奔雷处,云开现东溟。
  山不在崇巅,进退皆禅陵;志长存修远,功过后人评。
  帝禹牧九州,义威铜铸鼎;秦皇诛六国,光垂石刻铭。

  先圣定世日,俱胜吾今龄;呼啸轩辕剑,怒海斩龙鳞。
  公元589年,那天的小帅哥晋王杨广刚灭了另一个文学爱好者,爱唱后庭花的南朝陈后主。适当风华正茂之年,又是踌躇满志之时,左右簇拥着大将韩擒虎、贺若弼等人一路高歌登临会稽山,要学大禹爷、嬴政爷的style,抒豪情寄壮志,急令飞雪化春风,迎来春色换人间!在手下大将们一片捧臭脚的赞美声中,传令兵卒要将此赋千古传颂铭刻在临崖石屏之上,殊不知那片石屏本叫盟石,它见证着一个龙王的成长。

  当敖广还只是三江九派里一条执事小龙时,他就特别注意结交天下英豪,正巧遇到了当时正为东南沿海荒蛮之地洪祸为患而殚精竭虑的大禹。两条龙在会稽临崖石屏上歃了血盟,拜了把子。所以后来大禹镔铁定子指处,敖广开山劈道,凿石疏流,曾为引开洪峰,挽救四乡庶黎,以头磕山致东山移道终将洪水引入东海,使这片浅海沼泽之地重新成为平原,世人方得垦殖为生。因此,那一年敖广被评为感动上天十大杰出青年,封了东海王。所以,那块石屏对他的重要性就如同祖坟上的墓碑一样。小杨广不知天高地厚,早有山精海怪飞报东海。

  那杨广“鲜衣催怒马,御酒染红霞”打了鸡血一样正洒着狗血,陡地间,山雾海云穿开,一道霹雳击在盟石之上,火石电光四溅,攀崖小卒坠渊呜呼不提,只骇得小晋王屁滚尿流,携众将飞逃鼠蹿,夺下山路狂奔。那盟石也一劈两开,成了今天的龙劈崖。所以说,伟人们啊!你们打了胜仗高兴归高兴,写诗就写诗,这都没错。但请别动不动就三皇五帝,唐宗宋祖的,这个祖宗没文化,那个祖宗只会玩雕的,人家爱玩啥玩啥,都是真龙天子的命,谁也别挤兑谁。小杨广乱说话就遭雷劈了吧!

  小杨广下山后平复了激动而惊惧的心情,毅然决然的还是重新选择了后者,有诗为证:
  清音出歌扇,浮香飘舞衣;罗带轻分处,青楼薄幸名;
  芳树晓禽飞,风花意无极;换得浣纱女,江南掌中提。
  以掌中江南去换个妞,唉……放过杨广,让他一如既往的去牛逼。单说东海龙王敖广,辖司东海二千六百五十六年,还从不曾有人敢在他的仙山,他的地盘,喊着要斩他的龙鳞,他是越想越气,但无奈他也知天数,那杨广现在已然是文可安邦定国,武能创业争疆,奉天承运的真龙天子,动了他也是要犯天威的。刚正好,又闻听得杨广奉命赴任扬州总管,成了名副其实的江南王。一怒之下,气没处撒,敖广断了江南雨泽,除冬季零星布些小麻雨,连续两年春夏种季是滴雨不发。

  有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是一点不差。江南庶黎才卸下刀兵战乱之苦,又摊上这干雷旱海之灾。天龙人龙斗气,殃及的是黎民百姓。眼看这第三年的春天又至,真不知这苦难是否到头了。
  日期:2013-06-27 18:38:32
  第二场 大地
  山凝翠盈窗为框,恍若画中雨皴凉,隐有山雷飘远近,春声缱绻在云乡。
  骚人滴墨化归燕,绣女针尖藏花香,垂柳最是丹青客,碧波春水画鸳鸯。
  这是江南,春天的江南,这才应该是江南的春天。可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大地,象一张刻满深深皱纹老者的脸,多少泪水也无法浸润些许,何况是眼灼目焦,双目已干到无法眨动。他只有绝望的凝视恐怖的天空,留下最后一个焦黄的影像后,在来不及燃烧的暴裂中,居然没有一点液体的迸溅。他痛苦的想伸舌去舔润一下双唇,可舔到的只是一层层剥落的地皮,扬起的土灰中嗅不出半点水气的腥湿,直接冲入鼻腔,粘黏在深喉处最后一个小孔上,他急促喘息着挣扎,大地的震颤令所有的人都焦焚不安。

  定海寺的钟声让聚集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他们或敞头赤脚,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顶缸挎瓢,故意营造出一派即将下大雨的景象,虔诚的乌秧秧一大片跪倒在定海寺山脚石阶下,向着半山搭建的木台方向,报以身体最大幅度地叩拜。
  在通往定海寺石阶约半山处,背山面海由八根大木桩子支起了一面平台,借高处石阶与木桩的水平台高丈二有余,伸延约有丈二,见宽也是丈二,当中莲花座上也是一个丈二和尚正打坐念经。身后各色调雨帖子,招雨幡子是唿唿喇喇,左右两边香炉烛火是霭霭煌煌,八方四角白螺法号黄杨木鱼是呜呜笃笃。
  随着海螺法号低沉深远的幽冥招唤,从定海寺后山中忽地弥漫出滚滚黑云,浩浩殇殇,顷刻间遮天蔽日,刚还明幌幌灼目的天空竟被云霾笼罩下来。天刚一暗,平地又蹿起数股旋风,这风只在这跪地叩拜的人群中缭绕,掀起扬尘暴土,大家是掩目捂鼻,昏头转向,只片刻已然是天混地沌。
  正在这时,只听得定海寺的大钟又敲了三响,隐约见高台中莲花座上多站了个身着灰白百纳僧衣的年青和尚,双手合十,气静声宏,音词清远,朗朗道:
  裂地枯田目满荒,瘠牛钝犁怎开疆;应是花开春好处,谁愿背井离故乡。
  生生最是百姓苦,世世辛劳总愁粮;忍饥捱冬省粒谷,祈盼春来一颗秧。
  他的声音仿佛从天空传来,飘飘渺渺,但真真切切响在每一个人耳边,悲天悯人,句句凿心,人群中悲恸呼嚎之声顿起。就在这时黑云之中传来一声炸响,隐有火光一闪,似雷非雷,似电非电。年青和尚闻声,昂首问天高颂道:“霹雳一声震天响……”,一直在莲花座上打坐念经的丈二和尚,突地站起大唱道:“黑风骤起捣翻了江……”,青年和尚惊了一跳,侧目瞪了他一眼,悠悠长长的摊开双掌,伸举向天,如悲如泣,如歌如诉唱道:“倾天万丝含春泪,何愁千里…稻…花…香……”

  在他唱颂声中,只见台中莲花座竟缓缓腾空而起,在黄尘黑烟之间徐徐升天。伴随着,钟声铛铛,法号呜呜,木鱼笃笃,颂经喃喃,众人狂拜呼天!
  日期:2013-06-28 09:19:21
  第三场 求雨

  无非回头见承恩长老已是泪流满面,动情道:“还是师傅您最懂我的诗意,没想到这最后两句令你这么感动!”
  “不是感动,我是害怕这藤绳子不结实……这到底是个什么囊球啊,怎拉得我们飞起啊……”承恩长老说着拽了拽莲花座四周吊着的藤绳。由这藤绳往上,隐约可见连着一个绿绿花花的大藤筐子,云一飘雾一荡的倒也看不真实,离他们头顶少说有数十丈远。
  “呵呵……请师傅放心,我跟无天他们几个已试过多次,我发明的这鲸脬热气囊结实的很。我们在渔民家里好不容易收得十张百年东海鲸脬,又用最好的鱼肠线缝合成囊,挤压爆晒后虽如羽翼轻薄,却又密闭坚韧。只要无天在上面一加热火,热气冲入球囊,别说是让我们三个飞起来,就是再多个三百斤来也不怕。只是刚刚你这一拽,牵动了上面的铃铛,我与无天约定这铃铛一响,马上就要加速上升了,你可坐稳当啦。”话音未落,只觉得莲花座腾一下向上急蹿,风嗖嗖地,转眼就穿出了那片黑云。

  承恩长老吓得跌坐,忙紧紧抠住了一根藤木椽子,闭着眼睛道:“无非啊,这还要飞多高啊……”
  无非仰头望了望,又俯身向下探看,笑道:“反正跌下去都成一滩泥,再飞高点也一样。你平时不想的就是飞身成佛吗,现在这腾着云驾着雾都怕高,想必是不想成佛了。”
  “我是怕你有什么闪失啊,菩萨把你托付给我这二十年来,我是提着心吊着胆天天熬啊,就是想把你熬归了西,我也功圆德满了,要是菩萨看我实在不容易封我个什么尊者罗汉的,也不枉我熬你这么多年啊。”承恩长老开始絮叨:“你小时候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养……”

  “……停、停、停……”无非打断长老,语重心长说:“老承啊,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佛不是熬出来的,佛是要修出来的。我早就跟你谈过,佛是修为到了自然而成的,没听说过谁天天躲庙里熬出个佛来的,我们现在上天求雨,救庶黎之疾苦,就是修行之路,就是成佛之路……”
  “那也不一定,你没听说过千年的和尚熬成佛啊……”老和尚边点头心里认同无非,边还在争辩嘟囔。
  无非没有理他,手搭凉篷极目向定海寺方向观瞧。这时整座东山已可尽收眼底,只见后山坳里仍旧有大片黑云涌出。笑道:“这几个小子,狼烟倒还烧得过劲,就不知那石柱的水蒸得如何了。”说罢在莲花座外壁摸了一把,竟是湿漉漉一手水,高兴道:“不错,不错,不出所料,水气很重,师傅你看。”
  “是啊,这越往上飞,我就越觉得湿湿凉凉的,这衣都拧得出水来了,为什么这么重的湿气?”
  “ 雨者,为水气所化也。”无非说着来了劲:“师傅不知,我们从昨晚就开始架着柴火,将寺后山石海的石柱围起烘烤。这两年大旱,山塘堰泽早就都涸了,可我发现寺后山那些石柱子却阴沁沁往外滋水,潮湿得很。我们这一烧,就是要把里面的水气通通蒸发出来,再借助山高的地势直接发散到高空,这湿度达到一定程度,碰到冷空气自然会凝结成水。我可已经连着多日观看天象了,‘春分中天见南斗,月过毕宿雨滂沱,’掐指算来应该今晨会有雨云经过。并且这两天早晨东海上空海雾久久散不开,有道是‘清晨起海雾,大雨随时顾’,今天总算是赶上了风向,我所以把求雨会安排在了一大清早,就是算到晨风会把海雾吹过来,水气、雨云、海雾全汇集了,今天总该给百姓下一场好雨啦!”

  无非说得是津津有味,老和尚听得是迷迷瞪瞪:“我们这下雨是归东海龙王爷管,你以为你通晓些天文地理,就能说下雨就下雨啊,还是等你安心升仙成佛以后,奏请上天开恩为民降雨吧。”
  “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已是大灾之年,不顾民怨之声,求等他们降雨,还不如靠我们自己来当自己的龙王爷!”无非正发义愤只听得“嗖……轰隆隆……”火光飞闪,炸响在他们附近的天空。
  老和尚吓得抱了无非的腿:“快别说了,得罪了吧,雷神天兵要来了吧……”
  无非笑道:“这是我最新研制的钻天爆竹,可冲到云霄才炸开,象打雷闪电吧!但刚从地面看效果还不够好,回去还要再改进改进,刚才众乡民应该没看出来吧。”
  长和尚定了定神:“你怕别人看出来,又为什么要装成升仙飞天,搞得神五神六呢?这什么鲸脬子什么囊球,大家一定是看出来了,这下没脸回去见乡邻们了。”
  “不可能!天不亮我就跟无天一起充了气,将鲸脬热气囊升到后山树林间藏好,放黑云后我让他听到寺钟敲三响才开出来,等正好升到我们上方,我才连上绳索机关。当时又是放黑烟又是风吹黄尘迷眼,谁看得真切,识破得了!”转头又感叹:“唉……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咱们定海寺啊。四方乡邻这两年没少来磕头烧香求雨,他们也是跟你一样,相信只有求龙王爷才会降雨,我若不弄出些玄虚,大家是不会相信求雨要靠自己的。您老德高道广,所以把您请出来升一回仙,也让大家开开眼,信服咱定海寺有真菩萨活神仙!”

  “我不是活神仙,你才是活神仙,你是我活祖宗!”长老叫道:“无非啊,你是神佛转世,早晚要回灵山成就大佛的,跟我们不一样啊。我们草根和尚屌丝长老,肉眼凡胎的,跟你玩这些玄的我害怕啊!你踏踏实实的让我守着你的平安,再熬几年让我好跟菩萨交待啊。”
  “我们这是为民济难,救生苦海,是修功积德的大好事,菩萨知道也会高兴的。如果真如你说的,我真是仙佛转世,等我哪天回了灵山,一定在佛祖面前给你请功。”两人正辩得起劲,忽然发现莲花座周咕嘟咕嘟冒出好些云团。“看,雨云!”无非指处巨大绵花团正朝这边涌动过来。

  无非忙拽了拽铃铛,先通知上面的无天保持好鲸脬热气囊的位置,然后将莲花座周围的叶片推放倒开,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摇柄安装在莲花座中央的机关齿轮上。见长老还在看他忙呼,发着呆楞,喊道:“快来帮忙啊,我们给它来个天上云绞云,地上雨淋淋!”他与长老一人抓着摇柄一头,象推磨一样摇动起来。摇柄带动齿轮,齿轮带动莲叶飞速旋转了起来。霎时呼呼风起,将涌动过来的云团搅拌成零碎,开始还只是在莲叶上形成大颗晶莹水珠,淅淅沥沥滚落下去。随着莲叶狂搅,紊乱的气流相互碰撞凝结,大珠小珠纷飞坠落,密密实实得就象一张水花编织成的网,向大地撒去。

  从地面与从天空看雨是不一样的,当仰头望着迷迷茫茫漫天雨丝,会觉得自己是被上天滋润着的可怜生灵,就象一株小草,只能渺小的感恩着天恩浩荡的赐予。而当凌空俯瞰,万物皆在脚下,你翻云覆雨恩泽万灵,会觉得自己是主宰一切的威严圣主,在上面待久了,再平凡的人都会漫延而生出一种尊崇感。所以,角度不一样,世界就不一样;地位不一样,境界就更不一样。
  现在的承恩长老与无非和尚就已经到达了一种疯狂的忘我境界。想着自己可以拯救世间无数生灵,陌生的尊崇和荣耀顿时填塞了身体的每个缝隙,驱赶走所有的恐惧和疲惫。手中的摇柄已然是生命的权杖,只要他旋转不停,世间每一点渴望就都有倔犟生存之理由;只要他旋转不停,世间每一念慈悲就都有捍卫生命之权力。在风中,在雨中,在云海深处一朵圣洁的莲花含泪怒放!
  早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浸透了那破烂的百衲僧衣,只觉得手臂是越来越沉,终于是摇不动了。但雨势已然形成,滂沱的含春之泪倾泻而下,向苦难的大地诉说着忏悔。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瘫软在莲花座中,看着对方嘿嘿傻笑。那笑声中浸润的是辛酸之后的喜悦,悲苦过后的幸福,喧嚣背后的平静,成功面前的淡定,荣耀面前的从容。其实世上好些事是因为不敢去想,不敢去做才显得困难无比,而奇迹只不过是努力的另一种解释。大义当前的勇敢与执着从来就属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管他的前生今世,转世轮回,不管他是名叫金蝉子,还是无非,或是玄奘。

  日期:2013-06-29 09:3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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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场 无非(一)
  我是金蝉子,但不是你们所说的佛祖讲经时旁边树上那只金蝉小虫的托生,也不星月菩提或旃檀神木化身的比丘僧。在遇到释尊时,我只是一个伴着恒河的日出日落,悠游在广袤平原上的行者,当他的安祥透过我流浪的心,溶化了长存的孤寂;当看到沙洲漫漫点点荒绿,一个人慢慢变老然后死去,我开始理解了佛教存在的意义。所以,从鹿野苑到拘尸那迦,我与当时还是外道论师的鹙鹭子就一直坚定地跟在释尊身旁。释尊说所有弟子当中,鹙鹭子最宽容最智慧,而我善内省与思辩,有一种孜孜以求的精神,所以他叫我金蝉子,在众弟子中排第二。

  繁华的鹿野苑,空灵的鷲峰;孤独的童年,迷惘的青春,我就这样跟随着释尊一路走过。释尊涅槃成佛时,我们也随他得到了解脱之道,进驻了大菩提寺。我以为我会永远这样,安静从容的跟在佛陀身边听经修行,可那一年的法华会改变了这一切。
  法华会原是本门以听经颂经为宗旨的盛会,但由于佛门此时已日渐部派林立,学说繁杂,所以十年一度的法华会就渐成了辩经论道的是非之地。做为佛陀最善思辩的弟子,多年来为宣扬本教义理,我曾热衷演讲激辩,看着许多高僧大德被我辩得哑口无言,也曾是令我最兴奋的事。然而这些年来,本应是学术交流探讨的辩经,已经演变成了不顾佛理,只顾攻击对方教义的漫骂,再次面对那些无理的叫嚣,我不知道是自己已经学会了平淡与隐忍,还是有了一种只是对重复的厌倦,我不知道,我开始在各种繁华中静宓,在各种喧嚣中沉默。

  那天来的各部派僧侣众多,拥挤的大殿容纳不下之后,很多人来到院子里,顾不上冬季院内寒风,他们眼神逡巡,在寻找那些可供辩经攻击,让他们一辩成名的对手,也有几个故意从我身边走过,口中朗朗,我只当没听见,独自坐在偏殿栏上把一切都收在了眼里。此刻佛陀正在大殿讲《法华经》,院里的人却突然越来越多,大家交头结耳,难道是都从经中感悟,急着要找人交流感受?不对,他们好象有默契地四散开,独将大殿门到院中让了出来,我感觉有事要发生。 

  果然,少顷从大殿内冲出三人,中间一头陀身形高大,音若宏钟嚷道:“法华经不过如此,怎比我正量经修为,整个灵山鷲峰都盖不住我的法相,看我‘百丈灵山塔,浑然吾金身;抬眼诸天近,举手世界成’,不如大家都皈依我部!”话音一落,但见天空流云搅动,四方汇聚过来,只在他头顶旋绕,真有如顶天立地之势。被他突然震摄,众人惊讶无声。
  佛陀仍在殿内讲经,我听到他悠悠渺渺梵音似水,在静宓中显得格外安祥。不能让他们搅乱了佛陀的气场,我知道一旦气场打破,梵音被断,众人很容易走火魔道。我健步走下偏殿,直奔场中,双手合十道:“须弥本无峰,金身枉虚空;三千大世界,俱在微尘中。”如一道霞光冲破天岚,流云四散,卷舒如常,正气弘开,天地虚空,十方初显众菩萨影像。
  “正量经乃天罡正统,凡皈依部众潜行修为,俱可神通日夜。”三人中另一长须柱杖僧老惺惺作态唱偈:“本性浩然天壤间,岂与微尘可牵连;日颂经文八千偈,夜书贝叶可无眠。”边唱边以杖跺地,众人竟也心惊魄动,神摇魂颠,一阵狂风扑面而起。
  我微微一笑,向他走近:“饥来吃饭困来眠,执著妄想真如偏;弹指未终千偈了,向人还道本无言。”勿赘多言周遭已然山水澄明,动静光影,清风徐来,暮树川花,此偈中暗藏机锋,僧老欲辩已忘言。
  还有一个胖头陀,不让他说肯定是不可能了,我目光转向他,温柔地期待着。胖子仿佛有些不情愿,向后躲着喃喃道:“世外微尘起,禅室静无风……”我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怕误了佛陀法事,只紧逼道:“心若无起灭,何必锁樊笼!”胖子显然没有想到,他嘟了嘟嘴,对我打断他违反规则表示着不满,清清嗓音,重新道:“世外微尘起,禅室静无风,离舍三界外,自求般若生。”显然对自己离世乐独自求自利的心境还有些得意,那知我最恨的就是这种抛弃众生心无慈悲的正量小乘情怀。“世界静中去,道心尘外逢;逃离世、间、苦,怎归涅、槃、中。”

  我言辞凿凿,盯着他眼睛,字字向他砸去。胖子慌乱地哎哟一声:“不要玩了啦,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扭悝向寺门逃遁,众人哄笑。
  柱杖僧老倒还矜持,问道:“敢问长老法号?”
  “佛陀唤我金蝉子。”

  “哦,原来是金蝉大师,”僧老合十见礼,“刚才受教于大师,无以为表,我前日偶然采得一株奇花,无人可识,望请献与大师慧鉴吧。”说毕,竟从袍袖中拿出一株三色花来。
  我从未曾见过这般的花。只是一支金光鳞鳞的独茎,光秃秃也无叶,却在顶端盛开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美,这种美如果一定要用一种词来形容,我想到的只有残酷,一种美到残酷的美。花瓣嫣红向外怒绽翻卷,紫色的长丝花蕊从中伸展出来,在每一丝花蕊上都结晶着一颗金光闪闪的小星。这三色搭配如此浓烈艳丽到妖异,花型又是那么唯美到触目惊心,仿佛有一种冥灵召唤,我竟不知觉伸手接受,拿在手中细细品赏。此时,僧老及头陀都已悄然离去,我竟注意力都还停留在这朵奇花上。

  我拿着这朵花茫茫然正欲走开,不知是周围论说声啧啧咂咂,还是刚论辩费了些真气自己耳鸣嗡嗡嘤嘤,但众声嘈杂之中我耳际却一直隐约着一串悦耳的叮铃声,象风铃似环佩,就在我附近可我却又找不到。忽然,那风铃在我背后变成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实相无相辩因缘,万卷经书对无言;如来尘世心如定,原是大乘解、脱、天。”哗…哗…一片掌声响起,耳鸣…嘤嗡…虽然一直在耳鸣,但我还是知道他们是在为我刚才的表现以及这个风铃般的声音对我的准确评判而鼓掌欢呼。我闭上了眼睛,定了定神,我知道我应该头也不回的走开,这样才是一段传奇故事的最佳版本,但为了那个风铃般的声音,我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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