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男时代

作者: 天堂有罪

  自序
  冲吧 小男人
  自序
  其实,生命布满荆棘,生活遍地坎坷。

  世事难测,不如意常八九。耐得寂寞,可平淡的日子总会忽然狼烟四起;守得清贫,可冰冷的现实总难以抵挡远近的诱惑。
  中国人的幸福指数低,中国人活得累。
  是真的累。刚写了这么几个字,我就腰酸背疼了。单位还很多公文没处理、小学都没毕业的同学都提了正科级、隔壁张三又换车了、四川那个谁中了几千万、大葱都四块钱一斤了、孩子考试又不及格、才知道十八年前的初恋情人最后居然跟了个流氓……
  唉,能不酸么。能不疼么。能不累么。
  可是,再仔细想想,似乎也挺有趣。你看,至少我有活干干完还有工资发、那个老同学三十出头就谢顶了、张三明天就可能酒驾被拘、新闻说中奖那哥们超期未领弃了、吃大葱干嘛满嘴臭味、孩子去年倒数第一今年倒数第二有进步了、人以群分初恋情人就那档次幸亏没嫁我。
  在痛里找快乐,有时候不是自虐,不是啊Q,有时候,就是幸福。
  几亿短命的小蝌蚪里只有你修成正果,数年来躲过无数未知的劫难顽强地活到了现在,还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长吁短叹、抱怨骂娘、看我这等无聊文人写的胡言乱语、八卦一下各类明星的私生活、参和一下方舟子韩寒、甄子丹赵文卓的骂战、意淫着充满一切可能的明天……
  你还不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八辈祖宗?
  所有的苦难挫折,只是生活偶尔幽你一默。千万别太当真,太当真,就会伤不起。多找点理由和时间,读懂生活的幽默,多让自己真正开心地笑笑。

  ——这也是我写下这些字的一点奢望。
  《奋斗》、《爱情故事》们是北京人皇族气质的青春宣言,《男人帮》、《蜗居》们是上海人嗲声嗲语的惑与不惑,《乡村爱情》、《樱桃》们是东北农民朴实热烈的炕头炕尾——可是,顺流而下的光阴里,逆水行舟的生活中,还有很多的七零八零九零后,他们没有留在大城市,他们的故事散落在不为人知的小城,在乡村和大城市之间的广袤大地上萌芽、生长。它们没有标签,更找不到代言。很长时间,它们都被遗忘了。可它们同样生动有趣,感人肺腑。它们从不曾圆满,但未必不会在某天涅槃。

  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小男人、小女人、小市民,揣着小梦想,撒点小矫情,有点小可爱。我所做的,就是写一写他们的小故事。也许这些,距离我们这些小人物更近、更真切。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悲喜,小男人有小男人的苦乐。
  冲吧。小男人们。
  日期:2013-03-11 15:31:02
  一、你的婚礼我做主

  1、
  大厅很大。领奖台很高。奖杯很长很精致很漂亮,熠熠发光,像是白金的。田迹墨踩着咚咚的心跳,沿着奢华的红地毯走过去,在无数长枪短炮的摄影机、照相机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走过一级一级又一级的台阶。满场鸦雀无声,人人屏息凝视,闪光灯不停明灭。近了,近了,近了!诺贝尔文学奖,我来了!临近最后几步,田迹墨终于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双足顿地,奋力一跳。他展开双臂,以拥抱的姿态蹦了过去——不,是飞!他像一只鸟——不,是插上了翅膀的猪一样,歪歪斜斜地飞向了他一生的梦想。他看到了露胳膊露大腿的礼仪小姐半露不露的酥胸,听到了骤然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甚至闻到了纯金奖杯散发的金属气息……突然,一件不明物体砸过来,正中他的脑袋。他迅速跌落,重重摔倒在地……

  田迹墨吃力地睁开眼,发现裸睡的自己呈“太”字型趴在地板上。悲哀!又是场梦!梦里的那个分明是莫言,不是自己!他很不死心,又闭上眼,试图重新入梦却徒劳无功。他头痛欲裂,咬牙切齿地爬起来,后悔昨夜不该喝那么多,第一万次下决心戒酒。
  这是田迹墨家的辅卧室兼书房。二十平米左右的样子,一面小窗三面大墙,中间的那面挂着他和妻子张丹妃中式风格的巨幅结婚照,另外两面全钉上了鸽子窝式的白色书架,一垂及地,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书,视觉压迫感极强,空间显得略微局促。阳光钻过薄纱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刚好照到正中央那张古香古色的大床。床上没人,经历了他昨夜一番挣扎搏斗,大红的被褥凌乱不堪。两边的床头柜上放着台灯、笔记本电脑、闹钟、手机、手表、眼镜、烟和烟缸。值得一提的是电脑、台灯、闹钟等物都穿了漂亮合体的“衣服”,就连烟缸都是纯手工制作——这都是张丹妃的得意作品。杂物很多,却摆放整齐,显然是被整理过了。一个简易的电脑桌和一台液晶电脑挤在靠窗的角落,桌子上依次叠放着田迹墨那身最贵重的亮色西服、内衣裤、衬衣裤、袜子、领带。

  田迹墨戴好眼镜,看了眼闹钟,“哦,快十点了啊。”他自言自语地叨咕着,点了根烟,趿拉着拖鞋走进紧挨着书房的卫生间。一边方便一边喊:“老婆!老婆!”
  见没动静,又往主卧室里看了一眼,果然不在。他到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走到大厅,在米黄色的布艺沙发上躺倒,双腿驾着沙发靠背悠闲地晃荡着。
  三十平米的大厅铺设着大尺寸的白色地板砖,举架很高,吊顶精致,新婚时候的拉花还在,平添了很多喜气。这套房子是时下整个城市里流行的格局设计:正前方是浅绿色的背景墙,中间是一个玻璃质地的大茶几。右侧是落地一体式阳台,极目远眺,能看见淡蓝的天海。左侧一个古董架式的家具作为隔断,上面依旧是满架的图书。穿过隔断就是餐厅,厨房。液晶电视、空调等家电一应俱全。比较特别的是角落里的电动缝纫机,纯进口的日本“BROTHER”品牌,这在现代年轻人的家里可是很少见,显示着女主人的独特爱好。整个大厅一尘不染,整洁明亮。依然随处可见张丹妃的手工作品:布艺的圣诞树、纸抽盒,纸质的盆景、中国结、点缀电视墙的小饰物……

  抽完了烟,田迹墨走到餐桌旁坐下,认真地盯着对面的墙。
  那里横向钉着个一米左右的小木牌,上书“生活真理报”,明显是后写上去的毛笔字;一串花花绿绿的塑料夹子夹着一小摞A2大小的纸张。最上面那张纸中间一条明显的黑色分割线,左侧密密麻麻地写了半页小字,右侧字体大了三四倍,只有八九行,最下面的写着:“我去洗澡,顺便做头。冰箱有奶,热过再喝。婚礼勿忘,不许喝酒!”字迹娟秀工整,后面的三个感叹号加粗加重,异常醒目。

  ——这是田迹墨开办的家庭刊物,名曰《生活真理报》。最初定为一周一期,后来改为一月一期,再后来一个季度也无法更新一次。结婚之初,田迹墨满怀对未来的憧憬,精心设计版面,开设了诸如“我爱我家、‘妻’人太甚、‘夫’可敌国”等构思精妙的专栏,连写带画地大书特书两人婚姻生活的美妙琐事。对丈夫的浪漫举动,张丹妃一开始是支持的,严格按照田迹墨的安排认真撰写自己的专栏。因此,在前面几期的《生活真理报》上,张丹妃的稿件质量还是不错的。“迹墨,有我你永远不寂寞”、“我们的家园像花园”等文述不尽夫妻恩爱浓情蜜意,均得到了田大主编的夸奖,并推荐给每一位登门访客赏阅。可时间一长,并不喜欢文学的张丹妃难免词穷,柴米油盐的生活也让她对这些形而上的东西兴趣大减,稿件数量和质量有了明显下降。内容也越发言之无物,最后干脆数周不写一字,只剩下田迹墨的那半边依旧洋洋洒洒。为此田迹墨多次表达不满,在他那一面的版图上书写了各种软硬兼施的抗议书和恐吓信,有一次甚至连“如果你还想榨干我生命的精华,就要让我榨干你肚子里所有的墨水”这样的语言都用上了。迫于田老师的“淫”威,张丹妃只好另辟蹊径,于是“今天缴电费120元,比上月多18元,同比增加16.7%”、“大葱涨价了,过去一块钱三根,现在三块钱一根”、“你已连续三晚说梦话,每次都说新书出版了,获奖了,然后笑醒,吓死我了。”“穿黑色西服不要总是穿白色袜子好吗?请自觉维护我老公的绅士形象!”之类奇文新鲜出炉,《生活真理报》的女版成了张丹妃记账和写便签、留言的作业本。

  田迹墨浏览完过去的几期报纸心生感慨,对这个数学系毕业的妻子怒其不争,对苦心积虑的自己哀其不幸。唉,女人!你一本正经,她怪你不解风情;你浪漫满怀,她怨你老没正经。婚姻真的就把浪漫戒了?这难道就是生活的真理?当我们一起变老以后,再看一起这伟大的《生活真理报》,本该多么多么多么感动呀!一想到这些田迹墨的眼角都会禁不住湿润。他哼着“最浪漫的事”,发呆了一小会。

  日期:2013-03-11 15:35:18
  2、
  闹钟急切地响了。他猛然想起今天还有工作,连忙洗漱穿衣。打扮完毕,他打了个电话:“喂,是我。啊,对不起对不起,才开机。兰花酒店是吧?知道知道!几楼?知道知道!不用急不用急,放心放心,绝不会耽误你的事,……对了,新郎新娘名字再重复一遍好吗?麻烦你等我记一下……钱?钱还是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钱是吧。钱大中,王丽。好嘞!嗯,知道知道!OK,5分钟到!”

  ——忘了介绍,我们的男主人公不但是一位天真执着的文学青年,还是滨海市小有名气的主持人。
  喝牛奶是肯定没时间了。田迹墨急三火四地跑下楼,发动了他刚购买不久的二手捷达,赶往兰花酒店。
  “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啊,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刚到酒店楼下,手机唱上了,是条陌生的外地号码短信:“田,是你么?”
  “你是?”
  “你猜?”

  “男女?”
  “你猜?”
  “你到底是谁?”
  “你猜?”
  “滚!”田迹墨一边上楼一边发短信,到正厅的时候一脚踏空,一个跟头摔得气急败坏,再也没那么好的耐性了。

  他喘了口气,把手机设成静音装好,在门口站定。看了看表,10点51分。还好,10点58分才是正时。人早就坐满了,大概三四十桌的样子,人声喧哗,满眼红色的大厅喜气洋洋。
  不时有半熟半生的面孔跟他搭讪:“哥们,你也来啦。”
  “啊,我主持!”
  “哎呀,又是你主持呀!你主持得挺逗!对了,你都不记得我了吧,我是那谁家的小谁啊,上次……”
  田迹墨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环视了一圈,也没能找到跟他联系的那个人。只好直奔舞台旁边那一排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跑了过去:“我是司仪,赶紧给我个胸花!快点快点美女!”美女神情错愕地看着他,递过“司仪”胸花的手有些迟疑。
  “喂?喂?啊!啊!喂?啊!嗯,请大家安静一下。还有5分钟,我们的庆典仪式就要开始了。新郎新娘、男女双方嘉宾、DJ老师……场内全体运动员请听我口令,各就各位,预备——”田迹墨擦好汗水,戴好胸花,试过了话筒,踏上了舞台。他是个比赛型的选手,无论是当年读书还是如今工作,越是临场越是能发挥。一踏上舞台,那个慌乱无章的田迹墨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信、幽默、具有亲和力和统治力的优秀主持人。果然,一阵短暂的笑声过后,场内很快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标聚焦到这个身材适中、皮肤白嫩、五官端正、英气勃勃的斯文书生身上。

  “很好,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在场的贵宾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了一起。这个革命目标是什么呢,就是祝福——”他到底还是忘记了新郎新娘的名字,稍微卡了一下壳。不过这对于身经百战的他根本不是问题,像过去的十数次一样,他半转身,斜45℃仰望了一下舞台正上方贴着新人双方名字的红牌“刘凤禄、黄桂兰”——等等!不对!肯定不是这个名字啊!他不死心,干脆转过身又仔细看了一眼:刘凤禄、黄桂兰!再往下看,“金婚庆典”。金婚?分明是新婚啊,怎么变金婚了?这怎么回事?

  “田哥,田哥!这呢,这呢!我,李小川,小李子!”忽然舞台一旁的角落有人喊他。田迹墨认得,那是他刚入行不久的同行。
  “错了!错了田哥!”小李子干脆冲上了台,走到了田迹墨身旁耳语:“我是主持人啊,你怎么跑来了?人家没跟我说换你了啊!”

  “这是几楼?”
  “二!”
  二楼!错了,真错了!真二了!田迹墨恨不得掐自己一下。想起来了,自己的工作地点在三楼!小李子急得满脸通红,汗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嘴唇都咬紫了。田迹墨看着小李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直乐。小李子死心都有了,台下的人们大眼瞪小眼看着俩人窃窃私语,在远处候场的二位金婚老人更是莫名其妙。眼看着压不住台了,炸场子了,这王八蛋还能笑得出来!刚出道就碰这么一混不讲理的主,这分明是要断送我的主持生涯啊!

  别急,混不讲理的田迹墨有办法。他拍拍小李子的肩,搂着他一同转过身来,继续着刚才的话,只是声调更高了:“我们共同的革命目标就是祝福刘凤禄、黄桂兰二位老人金婚快乐!”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首先请允许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鄙人姓田,田迹墨,痕迹的迹,墨水的墨。你看,下边那位帅气的小伙子笑话我了。怎么还有叫‘寂寞’的,叫田孤单得了呗。兄弟,你说对了,我就是害怕寂寞,害怕孤单,所以选择婚庆主持这个职业。总能和大家在一起,和世界上最幸福最恩爱的夫妻、爱人在一起,这么热闹,还能寂寞吗。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还真有捧臭脚的。
  田迹墨转向声音来处:“你喊得这么响亮,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寂寞。”接着又转过身来,神情肃穆:“我呢,是楼上婚礼的主持人。在我身边的这位器宇轩昂的小伙子才是本场金婚庆典的主持人。来,我们掌声隆重欢迎一下!”田迹墨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捅了小李子一下。
  “各位来宾朋友们,大家好!”小李子忙鞠躬行礼。大家机械地拍了两下巴掌,津津有味地继续看戏。
  “大家可能要问了,人家是正牌主持,你来干什么来了?我可不是喧宾夺主啊!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楼上的二位新人马上要举行新婚仪式了,忽然听说楼下有二老金婚,特意派遣我来送上祝福。半世纪相濡以沫,五十载风雨同舟,纵然时光飞逝,爱却永在心头。这样的姻缘堪受所有人的赞美,这样的老人会得到所有人的敬慕!这才是人世间最浪漫的事!我代表楼上五百位嘉宾、二位新人,祝愿二老和谐恩爱、美满幸福,青春常驻、百年如初!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二位新人同时表示,他们一定要追随着二老革命的脚步,生命不息,相爱不止!”

  场内掌声如潮,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好了。我的祝福已经圆满送到,我得赶紧回去交差了,二位老人,钻石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一定再来!下面,舞台交给著名金牌主持人李小川——MUSIC!”
  气氛一下达到了高潮。田迹墨凛然下台,临走和两位老人热烈拥抱,接着一路小跑,匆忙中还没忘包了个三百块的红包,硬是塞到百般推却的老人儿子手里。
  日期:2013-03-11 15:37:14

  3、
  三楼那儿人声鼎沸,眼看着开锅了。管事的看到田迹墨眼泪都要下来了,恨不得上去就捅他两刀。
  “哎呀活爹啊,你可来了,你跑哪去了。电话还不接!这都过了时间了!你说怎么办吧!”
  田迹墨也不跟人家解释,直奔舞台。
  “……不好意思,晚了5分钟。这5分钟,可是大有来头!楼下有两位老人在举办金婚庆典,有人知道吧?对。我刚才特意去了那里,是替新郎新娘沾一沾金婚老人的财气、瑞气、喜气、福气,所以,你们可不能再对我有什么脾气、怨气、怒气,咱们得满腔豪气、处事大气、一团和气,这样婚宴才能牛气,不然我可就当场哭泣了。”
  台下一片笑声。
  “呵呵,二位老人还托我带来了他们对二位新人的美好祝福……用这迟到的5分钟,争取到了二位新人今后50年的幸福!”田迹墨慷慨陈词,振臂高呼:“我这双手,可是拥抱过金婚老人的,那相当于开了光了!想要幸福美满的,赶紧跟我握一握!”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去,跟前排嘉宾一一握手。大家早被他忽悠得晕头转向,握手都很积极踊跃。
  ——总算糊弄过去了。庆典圆满结束,新人家人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非要强留他吃饭。饭桌上田迹墨更是纵横捭阖,上论孔孟之道,下谈明星八卦,耳边尽是众人恭维之声。一顿饭吃得风生水起,热闹非凡。
  嘿,人生难得一错再错,我田迹墨不但能将功补过,还能点石成金。这样的牛人,诺贝尔文学奖还会远吗?开车回家的路上,田迹墨沾沾自喜。
  进了家门,发现张丹妃还没有回来。女人真是磨叽啊!田迹墨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看到又有好多条未读信息。
  “怎么让人家滚呀?这就气急败坏了?”
  “怎么不说话了?又去主持婚礼了吗?”
  “真的猜不到我是谁?这么多年,你就从没想起过我吗?”
  ……
  “到底是谁呢?”田迹墨百思不得其解。出于好奇,他给发信人回拨了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正在纳闷,忽然电话响了:“老田,快来!我撞车了!”
  挂了电话,田迹墨连忙到《生活真理报》上留言:丹妃,齐兵有事,我过去一下。吃饭别等我。
  眼看天色不好,翻箱倒柜地找了件厚衣服换上。穿好了鞋出门的刹那又折回来补充:今日婚礼,走错屋子,险酿大祸。幸亏我应变极强。过程曲折,结局圆满。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他们的婚礼得我做主!
  去找齐兵的路上,田迹墨一直得意洋洋。有那么几秒钟,内心无比膨胀,觉得自己都要从车窗里溢出来了。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菅子,在哪呢?齐兵出事了!我马上去接你!咱俩过去看看!”
  日期:2013-03-11 15:45:44
  二、哥是相亲极品男

  1、
  最近的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菅鹏举的头发是油光崭亮的,脚上是穿有袜子的,打车是不用找零的,状态是神经兮兮的。
  ——那就是相亲的日子。
  当然,对于一见女人就不会讲话的他来说,爱情,是遥不可及的,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再次跌倒,绝对屡试不爽。
  这又将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周末。要去相亲了,三十岁的小光棍菅鹏举一如既往地激动。他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对着镜子反复梳理着脑袋上为数不多的几绺头发,每一根的使用都吹毛求疵,以确保四六中分的汉奸头两边不多也不少,比例精准、造型独特。又忍着剧痛挤出了大鼻子上的几个黑头,认认真真地刷了一遍牙,刮了两遍胡子,洗了三遍脸,换上“超人”牌的新内裤和一双白色袜子,穿好西服和牛仔裤,擦亮皮鞋。再花半个小时以红领巾的扎法把领带勉强拴在了脖子上。这才慢吞吞地迈着八字步,人模人样地出了门。

  ——他一贯慢吞吞,四平八稳是他的性格。就算还有几分钟就迟到了。
  天气很纠结。上午还挺好,下午就开始变态,晴了阴,阴了晴,几朵乌云聚了散,散了聚,像是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此刻更是诡异,那边太阳欲拒还迎地挂着,可这边细细碎碎的雨加冰雹却若有若无地飘了起来。菅鹏举有点后悔穿得太少,要知道,西服还是夏季款的,而现在是北方的十月下旬。
  唉,没办法,为了爱情!“只要荷尔蒙依旧在飞,就要为爱做好一切准备。”他的精神导师、知己、文化流氓田迹墨曾在诗里这样说。平心而论,田迹墨无病呻吟的诗风已经不太吻合这个时代有病呻吟的节奏,但至少还可以欺骗个别无知少女的感情、激发一下小处男们的亢奋。就是这一句,鼓舞了菅鹏举之前九次相亲的勇气,并在无一例外的失败之后,抚慰了他脆弱不堪的心灵,坚定了他“燃烧”下去的斗志。记得上一次相亲的时候,那女的公然讽刺他长得像《乡村爱情故事》里的刘大脑袋,这种不分场合瞎说实话的异性最讨厌!烦人!缺德!田哥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相,只有印象,还真有道理。刘大脑袋怎么了,大屁股粗脖子圆脸,小矮个蒜头鼻腿短,没准就是明年流行款。我还没嫌弃你长得像拿硫酸洗过脸的凤姐呢!以貌取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本啊。哼哼,我承认我很丑,可你也得肯定我大部分时候很温柔。我跟田哥站在一起,谁敢否认我更能带给女人安全感?菅鹏举不停地拿自己开涮,终于又一次用精神胜利法成功地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善于自欺欺人,这也是他的性格。

  日期:2013-03-11 15:58:16
  2、
  雨加冰雹渐成规模,路面很滑。菅鹏举竖起衣领,瑟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躲着坑坑洼洼,紧贴着墙根溜出了胡同。风渐渐大起来,他的“红领巾”迎风招展,像是一面冲锋的旗帜。拐个弯就是大街,眼看约会时间过了,菅鹏举决定打个出租。他正攥着领带向远处的的士热情挥舞,忽然“啪嚓”一声,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辆电动自行车,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他身上。菅鹏举趔趄了一下向前迈了一大步,晃了两晃气沉丹田拿桩站稳,刚要回头,忽然被失去平衡的骑车人用力地拽了下胳膊,强弩之末的肥胖身体这回再也把持不住,一记标准的狗啃泥狠狠摔倒,身上又被重重地压了一下。等他明白过来,身上那人已经手脚利落地站起来了,在一边噼噼啪啪地拍打着身上的泥污。菅鹏举艰难地匍匐了两下,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发现左眼的镜片已经裂了,身上一片狼藉:鞋袜早脏了,西服扣子少了一个,胸口还粘上了一片白菜叶,最严重的是裤子,裆部被扯开了一条口子。冷风见缝插针地钻进来,不遗余力地提醒他某个部位的存在。什么出口转内销,还商铺到期才贱卖,事实证明便宜果然没好货!什么破裤子!菅鹏举肺子都快气炸了,他按捺着心中的怒气,无声地瞪着眼前的肇事者。这个人戴着大口罩,穿着厚厚的长身羽绒服,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大口罩扶起倒在一边的自行车,把散落一地的蔬菜捡回来,站定了冷冷地看着他。等了半天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语气冰冷又略微犹豫地问道:“没咋地吧。”地道的东北口音,听起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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