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就像发情的动物,极度狂热,阳光伸出火辣辣的舌头,舔舐着每个人的脸,留下了奔流四溢的口水,咸咸的,湿湿的,汗水像蚯蚓一样,爬行在人的皮肤上,不断地蠕动着。
于弘毅顾不上抹去老天的这些口水,他背着三个包,右手拎着两个包,左手拎着一个编织袋,这个蓝色的编织袋里,装满了他这些年淘来的书,极其沉重,像过去的岁月。
火车进站了,他狼狈地左右挪着,终于上了车,来到了他的座位上,他将这些包分门别类地放在行李架上,傻子一样地冲别人热情地笑着,全然不顾别人看他的不屑表情。
他顾不上和这些人计较了,因为,他要进城了,并且那个城市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泉城,人家都说那是一个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地方,还有,白妞曾经在那里说过书,《老残游记》里这么说过的。
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真好。想到这里,于弘毅就忘却了劳累,悄然笑起来,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柳苏,果然是她,她正在从车厢的那边走过来。
“是你?”柳苏也看到了他,他大笑着站起来,说:“太巧了,怎么在这里碰到了你?”
“我去山师读研究生,先过去看看!”柳苏的笑有古典美,平日里柔柔弱弱,文静雅致,柳苏和于弘毅都是鲁西师专中文系的毕业生,读书的时候,她和于弘毅宿舍的郭刚有过一段情愫,惜乎两人都很内敛,直到毕业,也没能挑破窗户纸,算是留了遗憾。
在校读书的时候,女孩子大都比男生勤奋,柳苏她们毕业前就通过自考取得了本科文凭,这一转眼,他们毕业都一年了,没成想这次在车上碰见,说起话来,自是喜不自禁。
“哎,你不是在电视台吗?这是去哪里出差啊?”柳苏问。
“嗨,咱们两个去的地方一样,我也去济南。”于弘毅告诉她,这次去济南,不再回来了。
“啊!”这次轮到柳苏惊讶了,她觉得这个傻根一样的兄弟,有些意思。
他们毕业时,大学生早已经过剩了,但谁也没有想到,没有任何背景的专科生于弘毅却进了市电视台,并留在那里,这一度成为他们那一届毕业生热议的话题。
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说,男人和一个美女对坐一小时,感觉只是过了五分钟,如果坐在火炉上一分钟,就感觉过了好几个小时,本来无聊的旅途,因为柳苏的出现,于弘毅觉得火车很快就进了济南站。
柳苏帮着他提了两个轻一些的包,一路送到了解放桥,于弘毅的新单位就在这里,他将各种背包放在了门岗上,和柳苏在门口的小饭馆里,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各自做别而去。
日期:2013-01-16 14:45:13
薛光明接到于弘毅的电话,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于弘毅真的来济南了。
上个周,他接到于弘毅的电话,说是要来济南参加面试,他刚开始也没有当回事儿,现在本科生满地找牙的年代,你一个专科生来凑什么热闹,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吗?
不过,于弘毅真的来了,背个背包,农民工一样地出现在齐鲁卫视的大门口。
薛光明和于弘毅是同门师兄弟,都毕业于鲁西师专,师兄薛光明当年专升本成功以后,就留在了济南,后来进了齐鲁卫视,做了记者,算是完成了一个屌丝逆袭的传奇故事,在母校老师的嘴里,他是学弟学妹的标杆。
于弘毅第一次接触薛光明是新生入学的时候,学长们带领学弟们打扫卫生,其中有一项内容是搬床,就是将五楼宿舍里的床搬到一楼去,四个人搬着上下两层的床上上下下,着实不轻快,搬了几趟后,很多新生都借故溜走了,只有于弘毅老老实实地跑上跑下,这被薛光明看到了眼里。
于弘毅这辈子最尊重的就是那种有本事又低调的人,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薛光明虽然是中文系学生会主席,但待人接物却充满真诚和热情,一点架子也没有,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儿更是让他感念终生。
于弘毅在高中读书时落下了慢性肠炎的毛病,一着凉气就拉肚子,那天搬完床,他冲个凉水澡,在宿舍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感觉体内翻江倒海,正在这时,薛光明有事路过他们宿舍,无意间看到他翻来滚去的难受样儿,薛光明当机立断,取消要办的事情,将他送进了校医院,并用自己的学生证给他办好了手续。
那时的师范院校的学生还是公费医疗,用了薛光明的学生证以后,这样于弘毅就不用再掏钱了,要不然就要自费了,因为他们这些新生的学生证还没有发到手。
看着吊瓶里的药液开始点滴地输入于弘毅的血管,薛光明方才起身告辞了,当他出门的时候,于弘毅的心里翻腾起一阵又一阵的暖流,他觉得这个学校,来得值了,这个人,他交定了。
输完液,于弘毅也没有到教室上课,就躺在宿舍里,放学后各路神仙都回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着他的病情,他感觉人病的时候,心灵特别通透澄澈,别人一句问候,就立刻扎到心里去,暖呼呼的,就在大家热闹非凡的时候,听得有人招呼说,师兄,你来啦。
就在这时,于弘毅看到薛光明走进来,他一面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一面径直走到他的床前,伸手摸于弘毅的额头,于弘毅挣扎着起身,薛光明笑着扶他躺下,然后薛光明坐在床边,关切地问他的情况如何。
于弘毅感动得一塌糊涂,待薛光明走后,宿舍老大说,老四,你太牛了,连咱们系里的总瓢把子都来看你,这面子大了去了,不仅你脸上有光,连我等兄弟都觉得倍有面子,于弘毅嘴上硬着,心里美得冒泡。
自此,于弘毅在心里认下了这位师兄。
又过了几天,新生选举,因为这几天的表现踏实,能吃苦,于弘毅当选为班长,并担任了系学生会学习部部长的职务,和薛光明同进同退,折腾出不少事儿来。
所以,当于弘毅有机会去济南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薛光明。
日期:2013-01-16 15:04:16
薛光明编完手里的片子,抓起桌上的小包,跑下楼去,于弘毅背着一个劣质的皮包,来回在大门口踱步,显然是门卫将他拦在了门外。
“走吧!”他笑着给于弘毅挥了挥手,“咱们中午吃饺子去!”
到了文化西路,他们两个一头钻进了章氏饺子馆,这个馆子规模不大,但饺子做得不错,于弘毅看薛光明找位子的时候,神情里有些鬼鬼祟祟,他问起原因,薛光明坏坏地笑了,他说上个月他和另外一个兄弟,刚给这家餐馆的伙计打过一架,他看看那伙计还在不在。
“没事儿,今天咱们也是两人,吃不了亏!”于弘毅没成想一步踏进了“虎穴”,下意识地扎了扎腰带,以防动起手来,中气足一些。
“你在电视台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想起来济南了?”薛光明问他,于弘毅叹了口气说,“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巴掌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关系,十辈子也没有出头的机会!我做梦都在想怎么逃离!”
“你是专科,在济南找工作不容易!你得先考个本科!”薛光明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在省城找工作可不是笼里捉鸡的事情。
“我不考,我毕业那一天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为任何证去参加考试,除非有人拿着枪指着我的脑袋,要不然,我不会参加任何考试!”于弘毅就像个泼皮一样,粗暴地拒绝了他的建议。
“要不,你去山师门口,找小贩买一个?”薛光明“务虚”之后开始务实了,但他看到于弘毅又是摇头,又是摆尾,显然是没有接受他这个务实的想法。
日期:2013-01-16 23:50:01
于弘毅摇头摆尾是有原因的,他这次来济南,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参加面试的。
那天,他拿着编好的新闻片子去李台长办公室审片,李台长原来在部队服役,才情过人,是政治部有名的一枝笔,后来因为高堂老母,才放下一切,转业到地方尽孝。
李台长审片有个特点,那就是看片的时候不笑,看完以后笑一笑,让人既畏惧又心安,不过也有很多片子在他那里碰了壁,回过头来重新编辑。
李台长看他进来,便从办公桌起身,坐到茶几后面的沙发上,于弘毅轻车熟路地打开他面前的电视机,将编辑的带子放进电视下面的编辑机里。
原来审片的时候,都是部门的人一起来,这次是一个小片子,陆主任就没有让其他人来,整个审片过程非常安静,李台长照例是很严肃地看着片子,好在于弘毅在编辑的时候下了功夫,没有让他挑出硬伤来,李台长笑了笑,点点头算是通过了。
于弘毅面带媚笑地准备退出办公室,李台长突然问了一句:“小于,你在这里有编制吗?”这下问到了于弘毅的伤心处,他笑了笑说,没有啊,台长。
“济南你愿意去吗?”李台长抬起头问他,于弘毅愣在那里,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济南?愿意啊,愿意!很愿意!”
他立在那里,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正在降临到他的身上。
“我原来一个兵,一直跟着我干,我转业后他接替了我,现在在省军区政治部,主管一份军内的宣传报纸,他现在那里缺少一个人,这次他回家探亲时,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你没有编制,倒可以一试!”李台长说话很慢,但是表达得非常清晰。
“我去!”于弘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了一年了。
“那好,我给你写封推荐信!”李台长带上花镜,认真地找出一张考究的信纸,开始给他写推荐信,于弘毅呆立在那里,很想哭,他知道,这个人在帮他,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写好了,喏,你下周一去济南,带着我的推荐信,到省军区找苏总编,告诉他我让你去的!”李台长将推荐信交到了他的手中,于弘毅鞠了一躬,他知道,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能得到这样的关照,不是一般的幸运。
出了台长办公室,于弘毅走到楼道的拐角处,拿出介绍信来,看了又看,禁不住地亲了一下,他觉得,自己长出了一对翅膀,很快就要飞翔起来。
他回到部门办公室,找到了陆主任,低声汇报了这个情况,陆主任喜形于色,告诉他,只要李台长出面,这个事情已经成了个八九成了。
同时,他告诉于弘毅不要声张,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对外就说请假回老家,于弘毅连连点头,心里热乎乎的,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厚爱他了。
他将片子交代好,就一头扎到济南来了,临来时,他给薛光明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到济南了,将去骚扰他,薛光明哈哈笑着,让他速来。
就这样,他站到了齐鲁卫视的大门口,看着薛光明慌里慌张地跑下来,带着那个装逼的小包。
日期:2013-01-17 10:50:49
吃完饭后,薛光明到吧台结账,于弘毅就坐在那里,一句客气话也没有说,真兄弟,就要这样无理无赖,凡是抢着结账的,大都还是好兄弟,不是真兄弟。
章氏饺子馆不远处就是一个公交站牌,薛光明还有工作要做,他给于弘毅指了指站牌,说到那里去,坐五站地就到你要去面试的地方了,晚上回来,我等着你。
于弘毅笑着挥了一下手,转身向站牌走去,他的心里非常的忐忑,这个城市曾经出现在他们的旅游路线图里,那时它还是一个地名,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街道和人群。
我会留在这里吗?他一再问自己?
“尊敬的乘客您好,-----站到了,请您做好下车准备!”他坐的这路公交车很有意思,一到关键的站点,公交车的喇叭就坏了,播放不出来,诸如请您做好下车准备这类信息却播放得分外清晰,害得于弘毅每次进站的时候,都只能伸着脑袋,瞪大眼睛去看车窗外的站牌,生怕坐过了站。
不仅仅这个问题给他造成了很大困扰,另外一个事情也让他百思不解,公交车的广播上一再要求:“乘客您好,请将前臂展开,前方到站----!”这次不但是站名播不出来了,而且还新增加了要求:将前臂展开!
他每次听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把身体靠在座椅边上,将双臂举一下,但是他感觉这车上的人不配合,每次都是他一个人配合驾驶员,有些人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城里人见过世面,不配合也没人奈何他们?于弘毅想着入乡随俗,人家要求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车到一站,他就将前臂展开一次。
很多年以后,于弘毅才知道公交车上播放的是:“请将钱币展开!”
日期:2013-01-17 13:21:44
于弘毅展开了五次前臂之后,车到了解放桥站,他背着一个山寨的华伦天奴小包,跳下了车,里面装着李台长的亲笔推荐信。
他出门路痴,几乎是见人必问,短短五百米的路程,他问了大概有十五个人,有见他凑过来就立刻跑过来的,有马不停蹄地随手一指的,也有认真地听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然后仔细地给他指路的……
总之,他到地方了,现在立在他面前的,是两个挺拔的卫兵,还有“哨兵神圣,不可侵犯”的提示语,他大着胆子走到卫兵跟前,说,我要找苏总。
没想到卫兵很是痛快,立刻通知门卫室内值班的士兵,拨通了苏总办公室的热线,苏总办公室问来者何人时,打电话的士兵才想起来问他,你是谁?
于弘毅说我是于弘毅,李台长让我来的,电话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痛快地说,你在门口等一下,让小刘去接你进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军人跑步过来,到了门口,哨兵一指于弘毅,小刘说你好,请跟我来。
穿过几百米的柏油马路,小刘带于弘毅来到了一座小楼前,说咱们到了,然后爬到了三楼,小刘说咱们先到杜主任那里报个到。
于弘毅很惶恐地跟着进了杜主任的办公室,杜主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非常面善,于弘毅看到他,心里的感觉竟然一下子轻松下来,他连忙向杜主任问好,腰弓得像一只大虾米。
杜主任说苏总给我交待过这个事情了,他正在开会,等一下他结束了,咱们过去和他见个面,然后让小刘倒了一杯茶给于弘毅。
于弘毅捧着杯子,就像捧着命运,沉甸甸的,但又水气缭绕,非常虚无。
日期:2013-01-17 15:46:27
他看着杜主任房间的钟表,那指针好像老头儿散步,慢慢悠悠不说,还有一步三晃的气定神闲,他突然感觉,时间真是一种有质感的东西,在他的耳朵上,一格一格地刻着,好像一种雕琢和篆刻。
他在那里被雕琢了很久,正在茫然和希望的时候,杜主任的电话铃突然想起来,吓了他一跳,杜主任看了看来电显示屏说,是苏总。
接完电话,杜主任说,走,到苏总办公室。
杜主任是报社的办公室主任,他的办公室就和苏总隔了两个房间,一共十几米的距离,于弘毅感觉就像走过了千米之遥,他的心,慌乱着,想抓住什么,但又没有抓手,就那么悬着,挣扎着。
杜主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进来,便带于弘毅推门进去。
于弘毅见一位中年军官坐在办公桌后面,便知道这就是苏总了,他在杜主任后面紧笑着,往前弓着身,腰微微地往下弯着,手贴在裤缝边上。
“苏总,这就是小于!”杜主任微笑着介绍完以后便走了出去,苏总热情地和他握握手,然后小刘进来了,又倒了一杯新茶,接着退了出去。
“李台长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很优秀,我们这里正好缺个人,不知道你愿意过来吗?”苏总编说话快人快语,不绕圈子。
“愿意,愿意,我愿意!”于弘毅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叠声地答应着,他起身将李台长的推荐信恭敬地拿出来,双手递过去,一脸媚笑和真诚。
苏总编接过信,仔细地看完,然后笑了:“李台长看上眼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是我的老领导,我是他的兵,他现在说的话我还是要听,不过你还是要跟我到社长那里走一趟,让他也把把关!”
听着苏总编的话,于弘毅心里的石头重重地落了地,可是最后一句,让他的心又像月球上的陨石,升了起来。
日期:2013-01-17 16:29:49
社长办公室在办公区域的最里面,中间隔着编辑部,苏总编在前面,于弘毅跟在后面,在走路的间隙里,他偷着向编辑部溜了一眼,发现有几个编辑在忙活着。
社长人亦很随和,简单地问了问家里的情况,问了问以前做什么工作,然后笑着对苏总编说,我看这孩子挺老实的,不错儿。
苏总编和社长聊了几句,便带着于弘毅出来了,在总编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苏总说,你先回去等通知吧,下周就能给你结果,于弘毅躬身退了出来。
小刘送他到门口,说如果有机会来,他再到这个门口来接他,于弘毅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也许,他骨子里有一种尚武情结。
他出门又转了向,反反复复几个冲锋,才找到公交站牌,他看了看时间,应该还没有到下班的点儿,薛光明没时间搭理他,他开始寻找书店。
没想到偌大城市,找个书店那么难,他最后找到了一个报刊亭,有许多杂志,他买了一本《读者》,口袋里立刻少了不少钱,说他囊中羞涩都是抬举他,至少是囊中羞愧
,愧对任何标价的商品。
暮色在不经意间飘来,等他把目光从杂志上挪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立刻紧张起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黑夜意味着一种未知的恐惧。
说真的,他囊中羞愧得厉害,在外打工的表弟都有自己的手机了,他依然靠公共电话和外界联络,如果他不和薛光明联系,薛光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他立刻挤到公交站牌等候处,根据薛光明的嘱咐,坐上了开往山师方向的那趟车,好在这趟车没有让他再次伸展前臂,到了山师,他跳下车,找了一个公共电话,告诉薛光明他到山师了。
薛光明说刚从台里下班,正在往山师赶,让他在那里等一会儿。
日期:2013-01-17 18:55:23
于弘毅站在山师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他的心里有许多的感慨,如果逆流而上,他本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只可惜当年,为红颜,忍把功名换成了浅斟低唱。
他在高中读书时,遇到过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儿是县城长大的,叫马明哲,人长得耐看,成绩好,性格也好,没有一般小城姑娘的那种莫名傲气,和班里的这些乡野子弟,相处甚得,一度成为班里男生觊觎的对象。
于弘毅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从来没有希望这个姑娘能够喜欢上自己,只是有一天,这个姑娘跑到他的面前,跟他开口要了一张邮票,她负责班里的信件收发,喜欢集邮。
于弘毅想都没想,就把邮票送给了她,结果引起大家的过分解读,从那以后,于弘毅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城姑娘,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和她挑明此事,无疑是耽误她的前途,于是就压抑着自己的想法,最后搞得斗志全无,天天翻墙去看球赛,成绩可想而知。
高考结束的晚上,他给这个姑娘打了一个电话,请她出来散散步。那姑娘倒也大方,爽快地出来了,走在县城的路灯下,他给她说了一句:“我喜欢过你!”然后转身走了,至于那姑娘是不是喜欢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句话已经说出来了。
就像王子猷雪夜忽忆戴安道的故事一样,于弘毅也是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不问结果。他最喜欢的“何必见戴?”一语道尽了魏晋风流。
最后,结果出来,马明哲被武汉大学录取,于弘毅被鲁西师专录取,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他甚至想,如果当年自己考进了这山东师范大学,也是有资格追求马明哲的,说到底,放弃还是因为一种潜意识的自卑,骨子里的自尊。
想到这里,他再看“山东师范大学”这几个字,都在散发着隐秘的光芒,这光芒是一段流逝的岁月,折射出来的,有故事,更有创痛。
正在他浮想联翩之际,他看到,薛光明从公交车挤下来了。
日期:2013-01-17 21:02:53
薛光明从公交车上就看到了于弘毅,内心里有些纠结,他很欣赏这个师弟,但他感觉师弟这次来可能有些冒险了,在这个人才遍地的省城,居不易,立足更难,他想着只能是招待好,不让师弟留遗憾就行了。
他们见面没有客套话,直接去了米祥居,米祥居算得上是一个励志版的酒店,这个酒店的老板从摆地摊卖包子起步,一步步发展,终于赶在互联网创业大潮之前,积累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这个酒店做得最好的就是饺子。
走进米祥居的大厅,到处都是年轻的面孔,闪耀青春的影子,他们两个点了一斤饺子,然后又要了两个菜和两瓶啤酒,等菜的功夫,薛光明问起面试的情况,于弘毅简单地说了一下,因为没有把握,所以只说了六七分,正更加坚定了薛光明的判断:戏不大,这个潜规则盛行的时代,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吃饭的功夫儿,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打湿了这个城市的翅膀,于弘毅感觉这个酒店已经褪去了草根气质,上菜慢不说,服务员的态度也有些随意,不过饺子确实不错,分量足,味道正。
喝酒的时候,男人喜欢谈女人,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又把话题转回了读书时的风云女子们,这个时侯,薛光明突然想起来,张桦就在这个报社,只是两人一直没有相见,他告诉于弘毅,如果将来真的能如愿,可能会遇到他这个师姐。
于弘毅没有多问,凭直觉他感觉这个师姐不是普通的师姐,要不然薛光明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不会神情闪烁,学校里的师哥师姐师弟师妹往往最有故事,就像那句雷人的话一样:师弟,你要知道,师姐是我们的,师妹是我们的,你,也是我们的!
人群散去,消失在雨幕里,他们两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住处,这是一个两居室的房子,有一大半见不到阳光,所有的光鲜传说,抵不过半片屋檐,一切的理想,都要在现实里找到注脚,要不然无法落地,房子就是最好的载体。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