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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浮云岁月
作者:
花门帘子
简介
这是一部黑道女性的血泪史。
八十年代初期,五个女孩儿陷足黑道,被称作五朵金花,从此开始了病态而悲剧的人生。三十年不回头,有爱有恨,有喜有悲,有血有泪,有生有死,带给这座城市多少浪漫、迷离、妖艳、诡异、柔情和血腥。
真正的黑道永远不可能忽视女人的影响。女人永远是黑道的荷尔蒙,让男人有醉酒后的兴奋,甚至嗑药后的迷狂。
如果把黑道比作地狱之火,女人就是那翩翩投火的飞蛾,而男人又何尝不是飞蛾呢?
只不过,女人更多被动,更多无助,更多悲酸,更多凄苦。
黑道男人,流血不流泪;黑道女人,不仅流泪,还要流血。
不要以为,哥写的仅仅是女人的江湖。没有男人的江湖,不是江湖;没有女人的江湖,也不是江湖。女人只是这部书的主线,哥全景讲述的是一座城市近三十年的黑道浮云。
对女人而言,黑道就是浮云。没有一个女人,泥足深陷于黑道,是为了得到什么,也不会得到什么,却失去了很多很多。
也不要以为,哥讲的仅仅是五个女人的故事。在她们的身边,以及身后,会有更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前仆后继地走进这部书,用自己的血泪让整个故事更加丰满生动。
让我们一起煽情一下,放一首梅艳芳的《女人花》,随着哀怨、凄迷、风尘的歌声,故事开始了……
日期:2012-08-03 07:51:13
第一章、煤渣堆儿上的爱情
卫红清楚的记得,十三岁那一年,她就爱上了大强哥。
那一年,板上钉钉是1982年,她在红星小学读五年级。之所以对这一年记忆深刻,是因为小学五年来,她受到的最大打击,就是在这一年;她唯一得到的一次表扬,也是在这一年;还是在这一年,她生平第一次看了一场电影,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与感染。
更何况,这一年,她还爱上了大强哥。
卫红受到的打击,说来可笑,又不免心酸。那时候,已经流行起“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口号,是学生必须接受的最直接、最通俗、最上口的素质教育。要求学生不仅要喊,还要虔诚地去实践。
于是,有一天,她的同桌、外号“外国造”的男生捏着鼻子,向老师怪腔怪调地报告道:“老师,卫红不讲卫生,头发脏兮兮的,还有怪味儿。”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卫红的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把头塞进桌缝。
这一次打击,让卫红自卑之余,对那些城市学生产生了敌视,并随着敌视的日益加剧,最终付诸于武力。
卫红得到的表扬,是因为一篇作文。
1981年11月,在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上,中国女排力克强敌日本,跃居冠军,开创了我国大球翻身的新篇章。
国人那个兴奋啊。
就连卫红的父亲,一个土得掉渣的菜农,也为之欢欣鼓舞,喝了半斤酒后,难得地摸了摸卫红的头说:“操他妈的小日本,可下被咱女排灭了,四丫头,爹看你最有灵性,要向女排学习,学习女排精神,以后也去打球,去打小日本,为国争光,为爹争光!”
那一刻,卫红的鼻尖儿酸了,眼泪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这跟女排没有任何关系,排球和她的生活又有狗屁关联呢?她之所以差点掉泪是因为,一直没能盼来个儿子的父亲,从没对自己这个四丫头如此和颜悦色过。
后来,在一篇题为《我的理想》的作文中,卫红剔除父亲那句话中的不文明成分和仇日情结,作为中心思想,抒发了自己想做一名女排运动员、为国争光的远大理想。受到老师高度表扬,并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
这一次表扬让她认识到,老师的好多话也犹如狗屁。例如,他们教育学生不要说谎话,却又鼓励学生写谎话。就这篇作文,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理想可谈,全他妈是谎话连篇。还有经常要写的关于做好人好事的作文,全班一半以上学生都写捡到了钱,鬼才知道,温饱还没达到的年代,会有那么多人丢钱?
实践证明,说谎不是坏事儿,反而是赢得老师表扬的好事儿。既然说谎能赢得表扬,为什么不多说谎,赢得更多表扬,让更多人喜欢自己呢?
牛顿的脑袋被苹果砸了一下,卫红的脑袋被作文砸了一下……
卫红看的那场电影叫《少林寺》,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
如果不是全校包场,她未必能看上这场电影;即便是全校包场,她还是未必能看上。她虽在家里最小,地位却也最低。当年,生她的时候,就因为不是个男孩子,她父亲相当郁闷,随着老婆再没怀孕,渐渐就痛心疾首了,打两巴掌踹一脚是家常便饭,还想去看电影?
再者说,别人看场电影一毛钱,到卫红这儿就得四毛钱。因为三个姐姐都去看过,才可能轮到她。四毛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根铅笔三分钱,一本作业本六分钱,一块儿肥皂七分钱,十一块儿臭豆腐才一毛钱。
那时候,有哪家的饭桌上天天有臭豆腐吃呢?
买十一块儿臭豆腐,还是看一场电影,这是一道选择题。选择权却不在卫红自己,而在对她痛心疾首的父亲手中,简直就没戏。
可卫红还是看上了那场电影,那是因为她父亲先去看了。
她父亲年轻的时候,可能练过三拳两脚。这是他酒后常吹嘘的资本。至于武艺如何,那就要另说了。谁也没见过他与人交手,打败过任何人。但他一向以武林中人自居,这全屯人都知道。
作为武林中人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电影。
看罢电影回来,他依然激动不已,屋门都没进,就在院子里重温武学,好一阵鸡飞狗跳。
随后喝酒,喝来喝去又多了,开始掉眼泪,又抒发起没有儿子的遗憾和惆怅。往往这时候,卫红就该为此买单了。她悄悄后退,准备逃之夭夭,却被父亲炯炯的目光拽了回来。
她父亲抹着眼泪,仰天悲叹:“觉远啊觉远,你咋就不是咱儿子,老子咋就没有个儿子,老子一身武艺传给谁?”他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就是佛山黄飞鸿、天津霍元甲之类的武术世家传人,不仅要传承家学,还肩负着把中华武术发扬光大的重任。
哭够了,他把四毛钱重重拍在桌上,瞪着眼珠说:“去,都他妈去看,看看什么叫爷们儿,以后找男的,都给老子找个这样的爷们儿来。”
就这样,卫红带着任务,怀着近似于相亲的心情,第一次看了一场电影,并对自己今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而且必须是一个“能打的爷们儿”。
东北人口中的“爷们儿”,几乎就是好汉的代名词。
日期:2012-08-03 07:52:10
仅仅在看过电影的两个月后,卫红关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就不是一个概念的问题了,而是具体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放寒假了,除了老师布置的学习作业,卫红还有一项父亲布置的劳动作业,那就是捡煤核儿。
当时的这座城市,还仅仅是一个小乡镇的规模,被形象地概括为“一个公园两个猴,一条马路俩岗楼”。除了一条横贯东西的油漆道外,其余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下雨,满街泥泞。
这一年,不知从哪儿拉来一车又一车还在冒烟的煤渣,堆在向阳屯西面的土路两边,越堆越高,仿佛两道高耸的河坝。
煤渣堆成的河坝西面是城市,东面就是向阳屯,仅仅相隔几十步。日后的发展中,向阳屯被城市所融并,不留任何痕迹。但在之前,不论从生存环境、生活水平,还是心理上,都有明显的落差。
向阳屯的孩子被称为农村孩子或野孩子,穿着又脏又破,只看一眼,你就能把他们从成群结队的孩子中辨别出来。再看眼神,就能百分百断定。因为,向阳屯的孩子的眼神是往下走的,游鱼一般闪烁不定,满是自卑的味道。
1982年的卫红,就是一个自卑的捡煤核儿的向阳屯的女孩子。
也只有向阳屯的女孩子才会去捡煤核儿。
那一天,和卫红一起捡煤核儿的还有两个女孩子,卫红的邻居海燕和老冯家茶馆的四丫头冬梅。
三个女孩子,每人挎着一个土筐,蹲在煤渣堆儿上,有说有笑地挑拣着。
一样的蓬头垢面,脸上一道道黑,一样的又脏又破,不合身的衣裤,根本看不出相貌区别,仿佛孪生三姐妹。
冬梅咬着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变态!”
海燕拍着膝盖,眉飞色舞地说:“大变态!”
卫红眨着眼睛,低沉有力地说:“变态变态大变态!”
三个女孩儿一起嘻嘻笑。
她们唠的是向阳屯最新的新闻。最近一个月,向阳屯好多人家被偷,丢的东西却一样,都是挂在院儿里的女人的裤衩。向阳屯从来不乏这样暧昧、龌蹉的新闻。向阳屯的女孩子都是听着、唠着这样的新闻长大的。
忽然,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煤块儿袭来,打断了三个女孩儿的笑声。每个人都挨了不少下,属卫红挨的最多,后脑勺还被打中两下,疼得直吸凉气。
随后,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西面的煤渣堆儿上站出来七八个剃着光头的男孩儿,隔着土路,鄙夷不屑地看着她们。
电影《少林寺》上映以后,忽如一夜春风来,满大街都是觉远一样的光头,甚为壮观,是当年的一大风景。
海燕张嘴便骂:“……!”
冬梅张张嘴,只说出两个字:“变态!”
卫红捂着后脑勺怒骂:“外国造,……!”
她认出了扛着一根棍子的男孩儿,正是她的同桌外国造。这家伙,天生西方人一样的白皮肤,淡蓝的眼珠,还有一点鹰钩鼻,所以有了这个外号。他是卫红的天敌。俩人从上学第一天在课桌上划了三八线开始,就没有一天不掐架,占下风的总是卫红,刚开始她还掉眼泪,后来皮实了,再怎么吃亏也不掉泪,能打就打,打不过就骂,输拳头也绝不输嘴。
打一个比方:一个拳击手,你让他天天打沙袋,肯定要腻烦。给他找来个高手,让他天天鼻青脸肿,只要脑袋没被驴踢,他肯定也不干。只有给他找来个弱手,天天挨他打,他才会兴致勃勃,永不厌倦,一天不打就浑身痒痒。外国造对卫红就是兴致勃勃,永不厌倦,一天不欺负她就浑身痒痒。
肯定地说,这个寒假,最惦记卫红的就是外国造。要不是怯于向阳屯男孩子们的凶悍和勇猛,说不定他早就找上门了。今天,可算逮着卫红了,他怎么可能不欺负一回呢。
外国造美透了,蓝眼珠直放光,嘿哈怪叫着,显摆了几招棍法,然后,挤眉弄眼地吹了声口哨,七八个男孩儿齐齐解裤带,褪裤子,掏出鸡鸡,朝三个女孩儿一起撒尿,一边撒尿,一边吹着口哨,晃着屁股。
三个女孩儿齐声惊叫,如遇蛇蝎般扭头就跑。身后一阵欢呼和笑骂,煤块儿又像雨点般袭来,每个人的后背又挨了不少下。三个女孩儿落荒而逃,冬梅和海燕边跑边哭,冬梅是羞哭的,海燕是气哭的,只有卫红不哭,嘴里骂个不停。
刚跑进屯子,迎面走来又一个光头,也就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眼中精光乱转,身材并不高大,也不膀大腰圆,却给人精力无限的感觉,双手插在肥大的军裤兜里,上身则穿着一件略显紧身的军棉袄,吹着口哨,神色飞扬,步伐更是张扬和霸道。
三个女孩子都认识他,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强哥,别看岁数不大,却已经在东郊一带闯出了小名气,向阳屯的男孩子都以追随他为荣。可是,她们认识大强哥,大强哥却不见得认识她们,虽说都是一个屯子的,但屯子里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多了,而且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像一群土拨鼠,大强哥怎么可能理会这些土拨鼠呢。
可是那一天,大强哥却理会了她们。
就在三个女孩儿让开路,战战兢兢地贴在土墙上,等他先过去的时候,大强哥忽然站住了,眼神看着天,淡淡地问:“哭啥,是不是挨欺负了。”
三个女孩儿对对眼,谁也没吱声。
大强哥有些不耐烦了,撇撇嘴说:“丫头片子就是麻烦,傻啦,还是哑巴了,让你们说就说。”
海燕一仰头,说:“大强哥,我们捡煤核儿,那边的坏小子耍流氓。”
大强哥闻听大怒:“走,我倒要瞧瞧,敢跟咱屯的女孩儿耍流氓,是不是活腻味了。”
卫红杏眼一抬,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一红,忙又垂下头说:“大强哥,他们七八个人呢,要不你叫人吧。”
大强哥冷哼一声,拔腿就走,边走边说:“不就几个小崽子吗,还用得着叫人?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真磨叽。”
卫红脸又一红,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牵海燕和冬梅的手,三个女孩儿手拉手,一起追了上去。
外国造一伙儿没走,还在煤渣堆儿上练武呢,远远看见三个女孩儿领来个稍大的男孩儿,他们人多势众,也没当回事儿,直到那个男孩儿走近了,也不知是认出来了,还是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这才纷纷要溜,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强哥暴喝一声:“站下,谁敢动,打折谁的腿。”
七八个男孩儿就像被点了穴,谁也不敢动了。
大强哥走上前,双手依然插在兜里,挨个打量一番,不屑地唾了一口,冷冷地骂道:“你们几个小崽子,不想活了是吧,大白天就敢耍流氓?!”
“大哥,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外国造垂着头,怯怯地说,其他男孩儿也垂着头,就像被老师集体训话一样。
大强哥看看外国造,撇撇嘴,轻蔑地笑道:“就你?还扛根烧火棍,装练家子呢?拿来,爹教你,教你咋玩棍子!”
外国造哆哆嗦嗦地把棍子递了过去。
大强哥拿过棍子,掂量掂量,满意地一笑,说:“都给我站直了,每人三棍子,谁他妈躲,加十棍子。”
外国造一伙儿谁也不敢躲,老老实实各挨了三棍子,都是打在大腿外侧,疼得一个个呲牙咧嘴,却连叫唤都不敢。
随后,大强哥让他们转过身子,抱着头,在煤渣堆儿的沿上蹲成一排。他从后面每人赏了一脚,把他们挨个踢下了坡。
这些男孩儿像皮球一样,接二连三地滚下煤渣堆儿,连滚带爬地起来,顾不得拍打浑身的煤灰,头也不回,撒丫子就跑。
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三个女孩儿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大强哥则连招呼也没打,看都不看三个女孩子,扛着那根棍子,摇头晃脑地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卫红止住笑,盯着他的背影,胸口忽然一阵乱跳……
第二天早晨,按老约定,海燕和冬梅挎着土筐,又一起来到卫红家,喊她去捡煤核儿。
卫红慵懒地走出来,平静地告诉她们,她不会去捡煤核儿了,再也不会去了,因为那是小丫头片子才去干的活儿。
海燕和冬梅愣住了,同时惊奇地发现,仅仅隔了一夜,眼前的卫红就已经不是她们所熟悉的那个卫红了。虽然还是一身旧行头,却洗得干干净净,就像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蛋和脖颈,天知道,那要搓下来多少皴。曾经鸟窝状的乱发也洗得干干净净,梳成了两股麻花辫子,辫梢上居然还绑了红头绳。
这是一个陌生的卫红,无疑又是一个漂亮的卫红,海燕和冬梅都被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卫红的漂亮震撼了,啥也没说,各回各家了。
第三天早晨,海燕和冬梅又来找卫红,却没挎着土筐。
三个一样干净漂亮的女孩儿走出卫红家,手拉着手,盈盈笑语着,姗姗漫步在街头……
日期:2012-08-03 07:54:57
第二章、沙果花烂漫的季节
卫红和冬梅约好去看沙果花。
她俩谁也不会想到,就为她俩去看一回沙果花,竟然引发了向阳屯和纸厂宿舍大院儿两伙少年长达半年的火拼。
东郊西山是一片果园,说是西山,其实没有山,连个坡都没有,只是人们习惯叫它西山。果园面积很大,比两个人民公园还大,若干年后,这儿也被建成了一座公园,人工湖、假山、动物、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座喇嘛庙,但当年只有沙果树,密密麻麻的沙果树。
六月,正是沙果花盛开的季节,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呢。
卫红自然也喜欢花,但在过去的几年,她从没特意去看过沙果花,倒是去偷过好多回沙果。
向阳屯的孩子,哪个没偷过沙果,没被看果人抓过呢?
卫红、冬梅和海燕也不例外。
那是三年级暑假的一个清早,三个女孩子很顺利地翻墙进果园,又很顺利地每人装了满满一军挎沙果,扯呼的时候,却被守在墙外的看果人堵个正着,押到了临时搭住的棚子。
这片果园属于纸厂所有,看果人自然都是纸厂家属。
那天清早,还有比她们先落网的,是纸厂家属大院儿的几个男孩儿,其中就有卫红的同桌外国造,正接受一个大模大样地坐着的看果人的讯问。
“说,哪儿的?”看果人声严厉色地问。
“叔,我是大院儿的。”蹲在地上的外国造低眉顺眼地答。
“哦,你爸叫啥?”看果人的语气马上缓下来了。
“韩铁山。”外国造答得很响亮。
“哦?是吗?说说,哪个车间?”看果人显然是在进一步证实。
“叔,我爸不在车间,当副厂长呢。”外国造答得更响亮。
“老韩的小子啊,偷的哪门子沙果,这不是扯淡吗!滚吧滚吧,等熟透了再来!”看果人乐呵呵地挥手放行。
外国造忙起身,拍屁股走人,临走还没忘了向卫红得意地眨眨眼。
其余几个男孩儿也是大院儿的,很快也被一一放走了,就剩下卫红、冬梅和海燕,又羞又急又怕地蹲在地上。
那个讯问的看果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也不看三个女孩儿,只是交代其他人一句:“偷多少,让她们吃多少,吃不完,不许走!”说完,转身钻进棚子,一会儿就传出如雷的鼾声。
那一天,三姐妹悲催到了极点,在几个五大三粗的看果人的挖苦、嘲弄、斥骂下,哭哭啼啼,每人硬吃下满满一军挎沙果。从清晨一直吃到中午,其间不知吐了多少回,吐了再吃,吃了再吐,吃得连眼泪都泛酸。打那以后,三人别说吃沙果了,只要一听沙果俩字,马上条件反射,开始胃胀胃痛。估计就是有斯达舒胶囊吃,也不见得对她们有效。
从此,三姐妹对果园敬而远之。
话又说回来,即便没有那次悲催的遭遇,三姐妹今年也不会去偷沙果了。这不奇怪,也很自然,当一个女孩子到了懂得赏花的年龄段,就绝不会再去做偷沙果之类的勾当了。
卫红、冬梅和海燕无疑迈进了懂得赏花的年龄段。
然而,卫红去看沙果花,依然只是个借口,她更想去看的是大强哥。
冬梅告诉她,每天早晨,鸡还没打鸣,大强哥就会吹口哨,集合向阳屯的一帮男孩儿,舞舞扎扎地去果园练武。冬梅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群男孩儿中就有她的三哥冯三儿,而大强哥一伙几乎天天泡在她家的茶馆。
卫红这才豁然,为什么每天清晨,睡意朦胧中,总会隐隐约约听到讨厌的口哨声,让她恍惚以为在上体育课。原来是大强哥在吹口哨。既然是大强哥,口哨声非但不再讨厌,竟有些甜蜜了。睡梦中,就像有一根线牵着,口哨声一响,卫红就会弹坐起来,傻乎乎地发好一会儿呆。
自从在煤渣堆儿上,对大强哥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以来,卫红只是远远见过神出鬼没的大强哥,再没有面对面过。她好想近距离看到大强哥,更想让大强哥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已经不是土拨鼠的自己。
这是卫红心底的秘密,就是跟海燕和冬梅也羞于启齿。
也正是这时候,她学会了一首歌,是二姐教她的,歌名叫《小秘密》:我心里埋藏着小秘密,我想要告诉你,那不是一般的情和意,那是我内心衷曲;我心里埋藏着小秘密,从没有再提起,这秘密写在我心里,永远变成回忆……
好多年以后,卫红才知道,这首歌是刘文正唱的,是一首台湾校园歌谣。
而在当年,这类歌一律被定性为“黄色歌曲”、“靡靡之音”,受到大陆主流音乐文化大力排斥,只能偷偷传唱,就像搞地下工作。即便在家里唱,要让父母听到,也会马上惹来喝斥。
卫红太喜欢这首歌了,仿佛就是自己的心声,每唱一遍就热泪盈眶。她多想单独面对面,把这首歌唱给大强哥听,却知道自己永远没那个勇气。但她还是想见到大强哥,哪怕有其他人,自己“随意”哼唱几句,只要让大强哥听到,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见大强哥,最好去果园。
还有比看花更好的去果园的借口吗?
卫红昨儿个就和冬梅约好了,却一直没找到海燕。海燕已经有三天没来找卫红了,卫红也没找见她,这绝对反常。海燕不像冬梅,既要忙功课,还要忙家里的茶馆,她连作业都懒得做,就喜欢嘻嘻哈哈闲扯一溜儿。卫红家姐妹多,热闹,而她又与卫红最要好,所以,她几乎就长在卫红家,屁大点的事儿也一定先说给卫红听。可这一次,她居然招呼都没有,就闪了卫红一下。
卫红自然气恼,去果园的路上,还在跟冬梅嘀咕:“这死丫崽子,也不知道上哪儿骚去了。”
冬梅没马上接茬,沉吟一会儿,才慢声细语地说:“红红,我昨儿个就想给你说,又怕你不高兴。你猜,这几天,燕儿跟谁得瑟呢?”
卫红一愣:“谁?”
冬梅一撇嘴,轻蔑地说:“大骚瓜!”
卫红杏眼瞪得老大:“啊?不会吧!”
她当然知道“大骚瓜”。
骚瓜是一种瓜,比黄瓜短且粗,杏花屯家家都种。至于,它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实在是无从考证了。但据花门帘子分析,很可能因为,其形状粗挺,神似男人勃起的阳物吧。
如果在向阳屯,你听某个不良青年说,我昨晚吃骚瓜了。你千万不要以为他真去吃瓜了。他那是说,他昨晚和大骚瓜睡觉了。
大骚瓜本名马晓燕,是全屯乃至全市有名的女流氓,父母早亡,十三四岁就在社会上飘,如今也就二十出头,颇有几分姿色。据传,她和全市所有大流氓都睡过觉。这应该不会有假,因为总有一拨拨流氓来找她,而且经常为那一伙带走她,在她家门口大打出手。她哥嫂是老实人,不敢管她的事儿,却又因她蒙羞,在全屯抬不起头。整个杏花屯,没人看得起她,却也不敢惹她,她也看不起所有人。她也颇知趣,总是早出晚归,独来独往。
海燕怎么会和她混到一起,卫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冬梅淡淡地说:“信不信由你,我可是亲眼见她和大骚瓜走了!”
卫红沉默了,她信冬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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