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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动了电信企业垄断的奶酪:命门
作者:
年志勇
日期:2011-9-13 20:17:00
大公司里的小职员
电信运营商生态录
引子
松河联通有一只猫,一只低调的流浪猫。
这猫混迹于邮政局的院子里。院子犹如井底,四周是老式楼房以及许多略显荒凉的窗口。院落不大,却分为两家,以中轴线为界,左边归邮政储蓄银行,右边隶属于联通公司。而据地方志记载,自清末民初起,这里就是通信场所了。十几年前,门口还挂着松河市邮电局的招牌呢,门楼上有四个鎏金大字:人民邮电。
在韩鸟惊悉这只猫的秘密之前,没谁留意过它,不知它从何而来,又将向何而去。除了春风沉醉之夜偶尔为之的求偶声,它从不扰民,其表现远比神情或步履沉重的职场中人淡定许多。猫的生命是悠闲且纯净的,饱食与交配以外的事情,皆如浮云又若无物。而韩鸟的世界则是忙碌的苦恼的烦躁的,他要操心许多与猫无关的事情,比如位子、票子、车子、房子、女子乃至于两个非正式丈母娘。他的生活像快餐,上班像战争,说话像吵架,甚至连做爱都以早泄为荣,提高效率嘛。
民间说法,来猫去狗,越过越有。卡通动画里面,不也有一只发财猫吗?之所以判定此猫为松河联通的一员,只缘它天天躺在右侧楼房外的空调机上打盹或者晒太阳。这猫是大受欢迎的,自由自在地活着,拒绝任何人的收养企图,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火腿肠也有所取舍,我行我素宠辱不惊的傲然气质以及琥珀式的双眸,自然而然地让韩鸟联想到一个人。
从深秋的那个清晨开始,这只没有岗位层级的野猫就不再是普通的小动物了,而是死去的王二美同志的化身。王二美生前行侠仗义惹是生非,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猫咪的举止神态脾气秉性,太像王二美了,越看越像。早晨,它跳上线务班的窗台,静候线路驴们吵吵嚷嚷地出工;傍晚,它蹲在油机房的墙根儿凝神,仿佛仍在看人下棋厮杀。这一切的一切,叫韩鸟等人深信,二美哥投胎转世重现人间。
一传十,十传百,关于流浪猫的哥德巴赫猜想越传越神。有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发生,简直没谁注意冬天临近。二美猫的人气并不随气温的节节走低而降低,就连松河移动、松河电信的员工也赶来看望。
远在省城的巴立卓有所耳闻。这位前松河网通的老总对此嗤之以鼻:穷山恶水出刁民,松河这破地方净闹鬼。巴立卓跟前妻斗智斗勇了半辈子,曾经有过一番妙论: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孔萧竹是水泥做的!
但这一次,水泥做的孔萧竹竟与前夫的观点不谋而合。孔萧竹官居松河电信副总,耐心听完王二美遗孀霍芳的哭诉,直言相告:别迷信了!人只有一辈子,托生之类的全是屁话!人非草木,但物质构成差不多,无非是碳、氢、氧、氮、钙、硫什么的,人是啥玩意呀?行尸走肉外加一个名字么。
巴立卓的现任妻子林紫叶,供职于松河移动。她觉得,动物种类如此繁多,既有飞禽走兽,还有鱼虾昆虫。无论非洲草原还是荒岛峭壁,猫科动物都雄踞于食物链上端,堪称终极杀手。二美能做一回猫,运气真不错。
松河联通现任老大汤司令自有其职场秘诀: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他认为歪风邪气要刹一刹,敲山震虎道:别指望私下说话我就听不到,别侥幸匿名发帖我就看不到。既然我当家,我就不缺耳目!
其实传奇都是人为杜撰的,貌似荒诞不经之事也有合情合理之处。人们宁愿相信王二美变成了一只猫,情愿以粉丝的姿态献上明星式的拥戴。一只流浪猫混到这个份上,绝非汤司令或霍芳等人所能阻挡的。
猫毕竟是猫,它不是联通员工,也不是移动或电信的人。于它而言,没有绩效考核,无需竞聘上岗,更不必请客送礼,这样的日子太让人妒忌了。越来越多的人固执地祈望,倘有来生,也要二美猫一样悠闲快乐,安享上苍赋予的幸福时光。人们不能不敬仰这只神猫,天为盖,地为庐,女猫随它睡,这可是帝王般的待遇啊,凡人是万万享受不到的。
韩鸟萌生感叹:命运啊,真是一扇奇异的大门。或许是命理,或许是定数,有的生灵要去做猫,有的灵魂要来当人,可哪边是天国,哪边是地狱呢?
日期:2011-09-13 20:34:38
第一章
即使上帝也无法改变过去。
——亚里士多德
1.三好小奶
韩鸟有两句话相当雷人,一句是:电信行业像个驴粪蛋,外表光鲜里边臭!再一句是:工资像女生的大姨妈,每月只来一次,一周左右就没有嘞!
韩鸟不是鸟,是位年轻人,自诩为松河联通不可多得的技术达人。其真实的姓名叫韩猛,不知何日何时起,混了个不长进的绰号:韩菜鸟,简称韩鸟。
韩鸟老觉得钱不够用,月复一月地巴盼着发薪水的日子。与网通合并之前,松河联通开资还算准时:每月16号,逢周休日顺延。后来从月中推迟到了月底,还不大守时,可能是24号,也许是30号。韩鸟在网上匿名发帖说,既然是例假,就允许有意外发生,正负偏差值嘛。按通信术语解释,脉冲编码忽前忽后,比特流忽多忽少;按医学术语来讲,就是月经失调,症状为周期不准或出血量异常。
此说法心怀叵测,泱泱国企怎么会拖欠工资呢?这里面有个流程衔接的问题。新联通仍在磨合,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都是正常的。但在基层员工心目中,薪水太重要了,早几天晚几天,效果大不一样。罗锅子上山,钱紧呐。有薪水才有集体,你我他才是同事,才有了上司同僚下属等复杂的人事关系。倘若不发薪水了,还有个屁矛盾纠葛?早作鸟兽散了。
作鸟兽散的是退休职工,通常要等八九十来个月才能领取退休金。这么慢,怪不得松河市社会保险机构,只怪煌煌央企的恐龙病。为了一笔企业补充养老保险的豆腐账,县市省分公司层层上报,直至集团总部审批。而据传闻,总部每半年才例会研究一次,所以就出现了这令人寒心的景象。有位退休职工创纪录地煎熬了19个月,才拿到了藉以活命的养老金。这期间求爷爷告奶奶拜八方,苦苦追询究竟卡在了哪道环节?
汤加总经理也在内网上看到了月经论,并回想起流浪猫的种种传说。他在某个场合强调:有些同志要注意了,你说的每句话,我早晚会知道的,所以要好好想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汤司令点到为止,并无深究之意。进入第四季度,KPI即关键业绩指标很是吃紧,可别叫那些破布缠了腿,完成绩效指标才是头等大事。
女友怀疑韩鸟是月经论的始作俑者,韩鸟的脸都快吓绿了。他是个胆小鬼,怕领导生气,怕全员营销,更怕祖苗苗翻脸。他很后悔,因为组织是有手段的,就看想不想破案了。
韩鸟与祖苗苗恋爱一年有余,闹过几次分手,总是以鸟人赔礼道歉而告终。女友太漂亮了,一漂亮就显得可爱,而可爱无疑是一种转换器,能够把女人的缺点转换成优点,比如把胡搅蛮缠转换成个性鲜明,把弱不禁风转换成娇羞可人。所以搞对象,女人漂亮不漂亮至关重要。韩鸟心甘情愿匍匐于她的石榴裙下,并热切期待着某个良辰吉日把她娶到手。每次幽会,都处心积虑地做一些荷尔蒙正常的青年男子都想做的事情。
男女之间应该发生的事情,他们发生了。正值渴望异性滋润的大好年华,焉能不蠢蠢欲动以至于天雷勾地火?但只发生过两次,爱情不仅要风花雪月,更要一间放得下一张双人床的房子。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韩鸟的集体宿舍。那天周日,趁着哥们儿都不在,他敏捷地插上门闩,放下窗帘,然后雷厉风行。可他却提前完蛋了,刚一电光火石,那堰塞湖便垮坝了。他太在乎了,因为在乎而激动,因为激动而惊慌,因为惊慌而溃败。他为自己拙劣的表现备感沮丧,实践证明,他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处男。好在后来还有一次机会,他们去宾馆开过房的,他用行动弥补了上一次的失败,覆盖掉了心头的阴影。
他们不仅是恋人,还是同事,谈论最多的是公事,并经常为此闹点不愉快。而现在,祖苗苗就不大高兴,因为韩鸟说,WCDMA是当今最好的3G技术,还有iPhone手机的优势,却搞得这么吃力,说明一级又一级的高管蠢得像猪。
“上边自有上边的道理。”祸从口出啊,她大概警告过一百次了。挑战体制的人是疯子,冒犯领导的人是傻子。生存高手几乎都是大智若愚的,特长是装傻再装傻,而很多貌似聪明伶俐的家伙,最后不过是跑龙套的命。而韩鸟虚心接受却屡教不改,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当成了松河联通的聪明人。
日期:2011-09-13 20:35:43
兔走乌飞,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傍晚。他们漫步街头,看深秋的叶落,看五光十色的橱窗。地处东北腹地的松河市区,比过去要大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这里也开始有摩天大楼了,有沃尔玛超市,有带自动扶梯的商业广场,也卖宝姿、鳄鱼、哥弟等知名品牌。这地方的人很满足,常自诩松河为小上海。
韩鸟没话找话:“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背诗算啥,你作一首吧。”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无数双猫的眼睛。”
韩祖之恋并无惊天动地的细节,他们在一起除了找吃的,就是瞎溜达。逛街可真好,无须花一分钱,就能饱览小上海的夜生活。若是天气不佳,约会取消,韩鸟躲在宿舍上网,看点日本AV或者别的什么奇闻;苗苗则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韩剧。
韩鸟爱说自己是乐盲,既不靠谱,又不着调。他认为,这街上的人有穷有富,富人再富,也不会顶着房子走路。白天熙熙攘攘,深夜清清冷冷,因为大家都有地方睡觉。
“你想学流浪汉,露宿街头,睡在桥洞底下?”苗苗不爱听。
“流浪乞讨的人也有精神寄托。他们不在乎世间的偏见,住不住房子、有没有床已经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想说,买不起房子有理吧?”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尚未谈婚论嫁,只差临门一脚了,所以韩鸟敢瞎掰:“楼市在不停地涨,但总有一天,房子比人口还多。到了那时,嘿,免费送人住,都没有人要。为啥呀?打理房间修理卫生间多麻烦。所以说,房子越多的人越笨蛋,他们将成为人们取笑的对象……”
“不理你了。”苗苗掉头就走。
店铺里飘荡的乐曲不见了,似已融进身后的空气之中。韩鸟跟在身后,像条哈巴狗,使劲儿地笑,变着法笑。
“你发什么神经?”苗苗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一万个美丽的未来,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他必须讨女友的欢心,打开手机,边走边读搞笑短信,将公司内部各色人等一网打尽:“市场的妞,工程的汉,集客经理满街串。后勤的花,运维的草,网优和尚到处跑。党群的婶,工会的姨,内审天天出难题。综合的饭,财务的钱,营业厅妹妹笑得甜……”
“无聊!”苗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没辙,他又念了个小故事:“猫半夜被敲门声惊醒,开门见是一只老鼠。猫怒吼:你他妈的找死啊?老鼠颤抖地说:大哥,买个3G手机号吧!任务太重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才来敲你的门!”
惆怅中,苗苗更不想说话了。
韩鸟不屈不挠,读一副对联:“上级压下级一级压一级级级加码马到成功,下层蒙上层一层蒙一层层层掺水水到渠成。”
“你有完没完了!”苗苗怒斥身后的跟屁虫。
韩鸟嬉皮笑脸的,换成了诗朗诵:“你办,或者你不办,任务就在那里,按月都有。不办,或者办不来,任务还在那里,早晚得办。开会,你听或者不听,领导就在那里,任务完不成,就收拾你……”
“好,好,算你狠!”苗苗总算收住了脚。
韩鸟不无炫耀道:“今天,鄙人踹出去两部,3G套餐,嘿嘿。”
“唉,我一个也没推出去,又要自己养机了。”苗苗叹了一口气。
多年以来,电信运营商的全员营销总爱打着劳动竞赛的旗号,像一波又一波的沙尘暴。全员营销会在短时间内拉动业绩,松河联通不得不穿新鞋走老路,一边力压社会渠道,一边强行内部摊派。苗苗很犯愁,每天一睁开眼,就感觉欠着公司好多钱,旧债未了,新债又来。以她的岗位层级,每月须推销10张3G卡,而且18个月内不许更名、改号、退号。按理说,祖苗苗有过前网通的工作经历,对花样翻新的全员营销早已司空见惯,要么投亲靠友骗同学,要么当“养机”专业户。但这次不行,套餐为期一年半,这样的养机生涯,意味着要承担上万元的费用,而她的年薪也不过3万余元。
“豁牙子啃西瓜,道道多啊。”韩鸟擅于自卖自夸。
“就你能!”苗苗抢白他,还奇怪:“你在技术部门,既不接触用户,也没啥人脉,咋卖出去的?”
“我办公室的对面,可是客户服务部,攒人品啊。”韩鸟逢人便套磁,碰见客户投诉就玩古道热肠。一回生二回熟,大度的客户可以结交成哥们。人熟为宝,狐朋狗友都是资源,任何人找你咨询业务,都是天赐福音。
“我的任务咋完成?月月扣钱谁受得了?”
韩鸟支招:“你的亲属那么多,资源啊,咋不利用?”
“3G业务,不是谁都需要的。”
“你就没研究公司下发的通报,什么部门、什么人完成的好?”
“市场片的人、管工程的人。”
“对!就是叫那帮家伙卖耗子药,也难不住。”
“没这么夸张吧?”苗苗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我可听说,网建部卖给各路工程队3G手机,一出手就是50部。”
“他们吃施工方,工程队吃啥?”
“吃尾料啊。以此类推,市场口吃啥?吃放卡佣金啊;营业部门吃什么?赚赠品呀;采购的人更不用说了,那是肥缺;机关人员没啥吃的了,拿点信封复印纸吧。”
“你看你,谁都明白的事儿,干嘛非要说出来?” 苗苗不开心,但男友道出的是实情。貌视威严的企业里面,跑冒滴漏的地方多着呢。对于前途无望的万千基层员工,揩油成了一种人生乐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好比袜厂的工人夹带棉袜、罐头厂的员工私藏罐头,因地制宜。不是这个时代没君子,而是甘于清贫自守的人,少之又少。
“我怎么说,你才能高兴?”
“就说我的任务怎么办吧?”苗苗又白了他一眼。
“那两个任务记到你名下了!”这就是韩鸟,既让人担忧,又很机灵。他会突如其来的弄点小惊喜,买一方纱巾,送一块德芙巧克力,这也是祖苗苗拿他没办法的原因所在。
“牛人呀。”苗苗转怒为喜了。
上无片瓦之人,不说点甜言蜜语,就是他的不是了。“我甘愿当牛做马,谁让你那么漂亮?”
苗苗忸怩起来,小蛮腰有点儿晃,低头弄弄衣角,还用嘴吹吹头发。
“你这个样子可不好,多庸俗。”
“我就庸俗了,又中了糖衣炮弹。”种种不快烟消云散,苗苗又挂在男友的胳膊里,美滋滋的。“照你这么说,我真的好看哈。”
“身段好、模样好、皮肤好,标准的三好小奶!”
“滚一边去儿!”话是这样说,她人却扑到男友身上,伸手要拧鸟人的嘴。
韩鸟受到鼓舞,去吻她的眼睛,火热的嘴唇印在那薄薄的眼皮上,似有千斤重量。嬉闹了一气,他趁热打铁道:“你的拿手好戏是宽带业务,明摆着的资源啊。”
祖苗苗在宽带服务中心当差,与形形色色的电脑经销商打交道。男友叫她主动出击,兜售无线上网卡。一个无线上网卡顶两个3G任务。全市那么多家电脑公司,卖出十个八个上网卡不成问题,他俩的任务就全爽了。
“电脑商本来就卖上网卡,凭啥就帮我?”
“生存乃第一要务,求爷爷告奶奶也是大本事呢。”
“这不是投机取巧吗?”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好吧,我明天就挨家打电话。”苗苗想通了,无非是脸皮厚一点,嘴巴甜一点,必要时再发发嗲,为了姓祖的姓韩的人民币不至于打水漂,豁出面皮了。
说着说着,苗苗的家到了,抬眼就是四楼窗口那暖暖的灯光。
日期:2011-09-13 20:46:28
兔走乌飞,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傍晚。他们漫步街头,看深秋的叶落,看五光十色的橱窗。地处东北腹地的松河市区,比过去要大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这里也开始有摩天大楼了,有沃尔玛超市,有带自动扶梯的商业广场,也卖宝姿、鳄鱼、哥弟等知名品牌。这地方的人很满足,常自诩松河为小上海。
韩鸟没话找话:“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背诗算啥,你作一首吧。”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无数双猫的眼睛。”
韩祖之恋并无惊天动地的细节,他们在一起除了找吃的,就是瞎溜达。逛街可真好,无须花一分钱,就能饱览小上海的夜生活。若是天气不佳,约会取消,韩鸟躲在宿舍上网,看点日本AV或者别的什么奇闻;苗苗则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韩剧。
韩鸟爱说自己是乐盲,既不靠谱,又不着调。他认为,这街上的人有穷有富,富人再富,也不会顶着房子走路。白天熙熙攘攘,深夜清清冷冷,因为大家都有地方睡觉。
“你想学流浪汉,露宿街头,睡在桥洞底下?”苗苗不爱听。
“流浪乞讨的人也有精神寄托。他们不在乎世间的偏见,住不住房子、有没有床已经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想说,买不起房子有理吧?”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尚未谈婚论嫁,只差临门一脚了,所以韩鸟敢瞎掰:“楼市在不停地涨,但总有一天,房子比人口还多。到了那时,嘿,免费送人住,都没有人要。为啥呀?打理房间修理卫生间多麻烦。所以说,房子越多的人越笨蛋,他们将成为人们取笑的对象……”
“不理你了。”苗苗掉头就走。
店铺里飘荡的乐曲不见了,似已融进身后的空气之中。韩鸟跟在身后,像条哈巴狗,使劲儿地笑,变着法笑。
“你发什么神经?”苗苗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一万个美丽的未来,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他必须讨女友的欢心,打开手机,边走边读搞笑短信,将公司内部各色人等一网打尽:“市场的妞,工程的汉,集客经理满街串。后勤的花,运维的草,网优和尚到处跑。党群的婶,工会的姨,内审天天出难题。综合的饭,财务的钱,营业厅妹妹笑得甜……”
“无聊!”苗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没辙,他又念了个小故事:“猫半夜被敲门声惊醒,开门见是一只老鼠。猫怒吼:你他妈的找死啊?老鼠颤抖地说:大哥,买个3G手机号吧!任务太重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才来敲你的门!”
惆怅中,苗苗更不想说话了。
韩鸟不屈不挠,读一副对联:“上级压下级一级压一级级级加码马到成功,下层蒙上层一层蒙一层层层掺水水到渠成。”
“你有完没完了!”苗苗怒斥身后的跟屁虫。
韩鸟嬉皮笑脸的,换成了诗朗诵:“你办,或者你不办,任务就在那里,按月都有。不办,或者办不来,任务还在那里,早晚得办。开会,你听或者不听,领导就在那里,任务完不成,就收拾你……”
“好,好,算你狠!”苗苗总算收住了脚。
韩鸟不无炫耀道:“今天,鄙人踹出去两部,3G套餐,嘿嘿。”
“唉,我一个也没推出去,又要自己养机了。”苗苗叹了一口气。
多年以来,电信运营商的全员营销总爱打着劳动竞赛的旗号,像一波又一波的沙尘暴。全员营销会在短时间内拉动业绩,松河联通不得不穿新鞋走老路,一边力压社会渠道,一边强行内部摊派。苗苗很犯愁,每天一睁开眼,就感觉欠着公司好多钱,旧债未了,新债又来。以她的岗位层级,每月须推销10张3G卡,而且18个月内不许更名、改号、退号。按理说,祖苗苗有过前网通的工作经历,对花样翻新的全员营销早已司空见惯,要么投亲靠友骗同学,要么当“养机”专业户。但这次不行,套餐为期一年半,这样的养机生涯,意味着要承担上万元的费用,而她的年薪也不过3万余元。
“豁牙子啃西瓜,道道多啊。”韩鸟擅于自卖自夸。
“就你能!”苗苗抢白他,还奇怪:“你在技术部门,既不接触用户,也没啥人脉,咋卖出去的?”
“我办公室的对面,可是客户服务部,攒人品啊。”韩鸟逢人便套磁,碰见客户投诉就玩古道热肠。一回生二回熟,大度的客户可以结交成哥们。人熟为宝,狐朋狗友都是资源,任何人找你咨询业务,都是天赐福音。
“我的任务咋完成?月月扣钱谁受得了?”
韩鸟支招:“你的亲属那么多,资源啊,咋不利用?”
“3G业务,不是谁都需要的。”
“你就没研究公司下发的通报,什么部门、什么人完成的好?”
“市场片的人、管工程的人。”
“对!就是叫那帮家伙卖耗子药,也难不住。”
“没这么夸张吧?”苗苗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我可听说,网建部卖给各路工程队3G手机,一出手就是50部。”
“他们吃施工方,工程队吃啥?”
“吃尾料啊。以此类推,市场口吃啥?吃放卡佣金啊;营业部门吃什么?赚赠品呀;采购的人更不用说了,那是肥缺;机关人员没啥吃的了,拿点信封复印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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