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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狗杂种:一个变态杀人狂自述
作者:
我来了我是王大海
日期:2011-11-2 19:54:00
寻诚意出版
QQ:1042549618电话:18935397983
第一章
我要看看自己的身体。
这个想法攫住了我的思想,使得我的身体陷入难以言说的疯狂,就像括约肌无法控制喷薄而出的大便,在大街上在人群里在车流间,不顾一切横冲直撞。
我要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自己的身体。
公共厕所,我冲了进去,挣脱收费的中年妇女拽我胳膊的手抓。
“出来给你!”我嘴里嚷道。
在被简易板隔开的厕坑上,我脱下自己的外套、脱下自己的背心、脱下自己的裤子、脱下自己的裤衩,我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我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我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不,我没看见!不,我没看见!不,我没看见!
多么令人沮丧,每当我转过脸想看看自己的后背、自己的屁股,它们也跟着我的脸转动,我使劲扭着脖子,承担着它随时会断掉的后果,一次又一次的转动,但是我的眼睛,和我的后背、我的屁股,始终没有办法见面,仿佛它和它们,一个是太阳,另一个是月亮。
镜子。
我的脑袋反应了过来。外面洗手池上面墙壁上有,可是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身子站在那里。
镜子,我需要一面镜子,能让我脱光衣服站在前面,一览无余的看见自己的身体。
走出厕所,我的目光有些迷茫,到哪里去找呢?
商场,服装商场,可以一件衣服也不买能在里头转悠半天的大型服装商场。
我的眼睛像夜晚降临后的猫头鹰,我能想象的到,射出的是怎样机警、饥饿的光芒。
找到了!找到了!在前面,穿过两百米外的十字路口,巨大的广告招牌,和夜晚中偷食的老鼠比起来……我一边急急地往过走着一边在脑子里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一下,可是走到了也没有找到。
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一个正常男人的身体,前面吊着一个毫不逊色的玩意,这一点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诉过我;后面的屁股,也许不像别人的白胖,但两瓣是一点也不错,并没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我是狗杂种?!我是狗杂种?!我是狗杂种?!
我是狗杂种,和狗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这个地方,我骂不过任何一个人,我打不过任何一个人,我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我早就清楚这一点,于是,我便常常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他们要骂你,就让他们骂两句,你又死不了;如果他们要打你,就让他们打两下,你的身体是肉长的,他们的拳头也是肉长的,你感觉到疼的时候,他们的未必不疼!
话随如此,但每当我受到欺负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愤愤不平、还是会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狗日的、把这些狗日的、把这统统狗日的,用一壶开水,从头到脚浇一边,从脚到头再浇一遍,然后薅掉他们的头发、刮光他们的汗毛、揪去他们的阴毛;捣上两头紫皮独头大蒜,沾着吃进肚子。
日期:2011-11-03 12:11:23
当时我这样想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想法的恶毒;并没有意识到这想法的危险;并没有意识到我将走上一条狼看见、老虎看见、秃鹫看见也会皱起眉头的道路。
尽管我的思想做着把人碎尸万段的事情,但是我的身体,没有向人伸去一根手指,我的嘴巴,没有向人喷去一颗唾沫。
因为我心里想这些的时候,一句话在我耳边不停地响起,是我娘对我说的,在我背着铺盖卷出门的那一刻,我娘走到我面前,把我从装好的行李里掏出的两个煮熟的鸡蛋重新给我装上,我没有再一次掏出来,我看见了她眼里流出的眼泪,我想伸手给她擦擦,可是我的胳膊像是死了一样拿不起来。
“钱挣多挣少娘不管,记住娘一句话:不要做犯法的事。要是你做了犯法的事,就永远不要回来见我。”娘说完背过身去,抬起手臂在空中轻轻地摆了两下。
我没有忘,我永远记得,我对不起我娘!
他情绪出现波动,异常强烈。搁在桌面上的两只手剧烈地颤抖着,十根手指在空中用力抓捏。那样子给人的感觉不是要把什么东西牢牢抓住,而是要把握住手里无法放下的东西放下。
我从桌子上空伸过手去按了按他的肩膀。
“没事。”他用压抑了的声音说。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是没有眼泪。我知道他哭过了,把眼泪流在了心里。
日期:2011-11-04 23:17:44
我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什么样的话语也难以安慰他的心灵,不管是人话,是鬼话,还是神仙话。两只眼睛注视着他因痛苦、因悔恨、因我无法预测的因素而扭曲的面孔,我静静地等着,等着他接着讲下去,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他的一切。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奇,而是我想写出他的故事,让世人引以为戒。
“吓着你了!”他对我说,嘴巴歪了几次,也没造出个笑容。
能说什么呢?我微微摇了一下头,努力上扬嘴角。争取比他造的好看一些吧,我想。
就是这样,我心里充满疯狂。不!是愤怒。
对!是愤怒。
谁激怒了我?
他?他们?还是我?
日期:2011-11-05 22:15:11
第二章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到打麦场里去玩捉迷藏,一伙人截住我,让我脱掉裤子,爬到一堆麦秸秆上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两只手紧紧抓住我的裤子,转着脑袋看他们每一个人,脑子里想着对策。根据我的经验,他们是来欺负我的。
“给你个好吃的。”他们中的一个笑嘻嘻地说。其他人笑嘻嘻看着。
我知道他是在骗我。在我们村里,我没有一个小伙伴。他们,和我差不多大的、比我大的,全都以欺负我为最大的乐趣。所以我总是一个人玩。他们捉迷藏是好几个人一块玩,一个人找,几个人躲,或者几个人找,一个人躲。而我,只能和自己玩。也就是说我是自己躲起来,然后自己再把自己找到。
尽管我那个时候还小,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游戏,也很快就发现了其中存在的问题:无论我费多大劲把自己藏到一个多么难以想象的地方,总能一下子被找到。
真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还是特别想玩,只好去缠家里大人,可他们总是让我无比失望。我只能无比沮丧地放弃了这个游戏。
而到打麦场里玩捉迷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在这里我可以和太阳玩。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
日期:2011-11-07 13:03:03
那也是一天午饭过后,我娘让我睡午觉,躺到炕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心不愿意在肚子里呆着,便等娘睡着后溜下炕,跑出了家门。没走多远,在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残缺的院墙外面,听见背后有人招呼我。
“狗杂种。”
我回过头,是他们,一伙比我大一些的男孩,就是在打麦场截住我的这伙人。
必须说明一下,听见他们喊“狗杂种”,我之所以回头,不是我的名字就叫这个——大家伙都知道这是一句骂人的话。我也知道,尽管当时我还不清楚“狗杂种”的真正含义。——而是他们见了我就这样骂我。
看见我回过头,他们便向我招手,嘴里说:“过来,过来。”
我才不会过去,我撒开脚丫子向前跑去,耳朵里听见他们追上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像狗一样疯狂地叫喊声、还有嘻嘻哈哈大笑声。那会他们追赶我时是什么样子,到现在我也不得而知,因为我根本顾不上回头看。
他们在后面追赶,我只能在前面狂奔。一直跑得我心要出来了、肝要出来了、肠子要出来了,也不敢停下来。这时我已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还在后面追赶。长时间急速的奔跑,让我出来的五脏六腑全挤耳朵里了,外界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能听得见的除了它们还是它们,或跳动或喘息或扭曲或挣扎,或……而回头看,我又不敢。
这样跑到打麦场里,我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扎在一堆麦秸秆上,稍微喘息了一下,爬起来,惊恐地向我来时的路上观望。眼睛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但并不确定他们不存在,也许他们就躲在场边那棵大槐树后面,也许埋伏在路的转弯处等着我自投罗网。不管是什么一种情况,没有追上来总是好的。
怎么办呢?我心里想着对策。往回走,我是绝对不敢的。往别的地方去,万一他们再追,肯定会被抓到。就这样在场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啊!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先在打麦场里呆着,他们要来了还不能被看见。
想到这,面前的麦秆垛让我眼前一亮。
转到麦秆垛的背面,我跪到地上狗刨土一样在垛壁上掏起来。我要掏出一个洞来,把自己藏起来。害怕他们会突然出现,我打洞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掏出一个足够大的洞。
这下不用害怕了,我想。探头从麦秸垛的一边向路上张望,没有看见他们,我心里轻松了不少,爬起来往场地里走。一边走一边我把手从裤子前面开口的地方伸了进去,在两条腿中间摸了两下,我吓坏了……我要撒泡尿,早就想了,被他们追的一直没顾上。现在顾上了,我却发现我的小鸡鸡不见了。肯定是我刚才跑的太快,掉路上了。想着掉路上了,我差点没哭出来——以后要和邻居家的小妹妹一样蹲着撒尿了。小妹妹的小鸡鸡是上树挂掉的。
就在我决定要不要回头找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说话声。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先蹲着撒个尿,等他们走了再去找。我想着脱下裤子蹲在地上撒起来。要是找不到了就要一直这样撒尿了,一边撒尿一边想,我心里难过的不行,就低头去看尿液喷出的地方。
嘿!在呢!我看见我的小鸡鸡好好的在呢,只是比平时小了很多。可惜没能好好享受一下这失而复得的喜悦!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赶快提起裤子,钻进了打好洞里,再用打洞时掏出的麦秸秆把洞口堵住。
等最后一把秸秆堵住最后一个缝隙,我惊奇的发现四处处于一片黑暗中,我不见了。
“快点!”他们向我逼近。
我失望了,这次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在他们面前我没有能力反抗,能做的只有两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裤子。
日期:2011-11-08 14:21:27
“快点,照我们话做,给你糖吃。”他们又说。
“你们骗人。”我说。
他们中的一个,手伸进口袋摸索了好一会,抽出来伸到我面前,把握在一起的手打开,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两颗大白兔奶糖。
“真的!”我伸长脖子吞了口唾沫,舌头在嘴里四处舔着,期待着奶糖融化后的香甜。
“按我们说的做就给你吃。”
他们一个个脸上笑眯眯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真的,可是我还是决定按着他们的话做。那个年代,一块大白兔奶糖摆放在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面前所产生的诱惑,绝不亚于一个脱光衣服的美女站在一个性成熟的男人面前。
“爬到哪堆麦秸上?”我问。
“就这堆吧!”他们用手指着我身体左边的一堆因发霉而看上去黑乎乎的麦秸秆。
“横爬还是竖爬?”我问。
“想怎么爬就怎么爬。”
往前走了两步,脱下裤子,我很爽快地爬到秸秆堆上。干燥的秸秆很扎人,我伸手把小鸡鸡摆放的竟可能舒服一些,而大腿就顾不上了。为了能尽快吃到糖,我扭脸催他们。
“行了吧!”
“不许回头。”
我没有听他们的,两臂支起身子,回过头看他们在干什么。
“你们……”
看见他们都解开了裤子,有两个小鸡鸡上长出了和我爹一样的黑毛毛,不过比我爹要少的多,另外几个和我一样光溜溜的像小和尚,但是他们比我的大些。我以为他们也要爬到秸秆堆上来。话还没有说出口,一股热烫热烫的水浇到我屁股上,紧接着又是一股,再接着就分不清了。
“他妈的你们是要往我屁股上撒尿!”
我哭喊着往前爬;他们一边像孕妇一样撇着两条腿追着我撒尿一边哈哈大笑。
日期:2011-11-08 23:45:50
一个人躲在黑洞洞的麦秸窝里,既惊险又刺激。
为了防止他们找到这个洞口就找见我,我两只手不敢闲着,一刻不停地把阻挡在我面前的秸秆撕下来,用膝盖压平。——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让我撕下来的秸秆不用送到洞外;第二使跪在地面上的膝盖比躺在床上还舒服。
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一直是直着向前挖的,可在我身后倒退的洞穴却曲里拐弯。当然,我并不在乎这些。
我努力向前挖。干燥的秸秆草上不断飞起灰尘,使我嗓子很难受鼻子很痒痒,我不敢打喷嚏,也不敢咳嗽,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就在洞外,竖着耳朵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在我一再强忍下,喷嚏和咳嗽变成了泪水,从我脸蛋上走过,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足迹。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跑到哪?”我娘惊呼。
我一头雾水。
“自己去照照镜子。”她伸手拂去粘在我头上的草屑。
真是太意外了,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自己。站在窗户前,在放在窗台上一块残缺不全的镜子中,我看见了一张大花猫一样的脸,上面除了泪水流过的两道痕迹是白的,其它的地方全都是黑的。
“嘻嘻哈哈。”
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鬼脸。
“还不去洗!”我娘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像受到惊吓的大公鸡,奓起两膀子扑到脸盆前。
“擦点胰子。”我娘喊。
我的草洞还没有打好,洗脸是一会回家后的事。
我撒尿时听见的说话声果然是他们。现在,他们就在我躲着的这个草垛子外面。
“奇怪!没看见狗杂种走呀,咋不见了?”
“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他们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似乎就在我耳边。
奇怪呀!我不是在洞里钻着了吗?我想。
“能上天入地不成!”
“肯定在哪个麦秸堆里钻着了。”
“看,这有人撒的尿……看样子是刚撒的。”
“快来,这一个洞。”
屁股后头一股亮光照进来,一个人影一晃,洞口重新陷入黑暗中。他们爬进来了。心里一急,我猛地超前冲,给抢了个狗吃屎。原来我把麦秸堆挖通气了。顾不得疼,也顾不得亮光刺得眼睛睁不开,我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向家里跑。
“跑啦!跑啦!快追……”
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我一边跑一边想:要是我爹和他们爹一样该有多好呀!那样我也能向他们追我一样去追别人……
日期:2011-11-10 11:52:19
“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是无知又好笑呀!”他把目光从接见室装有铁栏杆的小窗户上收回来。这么大一会,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外面。“人家让我脱掉裤子爬到秸秆堆上,我尽然还问人家横着爬还是竖着爬;人家都把尿尿到我屁股上了,我居然还能观察人家那里,还和我爹的比较。要搁现在我……”
他手臂猛然上扬,没扬起来,带动的手铐连接脚镣的铁链哗哗作响。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基本上还不懂事……”我说。
“是呀!不懂事真好,受了侮辱,还能快快乐乐的生活,而现在……”他两眼盯着自己的镣铐,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过我不后悔!”他说。我有些吃惊。
“因为我不想像我爹那样!”他接着说。
日期:2011-11-11 19:47:22
第三章
当时的情况我已经不记得了,也许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快乐地玩泥巴,或者看蚂蚁打架,再或者抱着我娘的腿娃娃大哭,谁能说得定呢?记得我问过我娘一次,我说:
“他们来欺负我爹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我娘说:“当时那阵势,哪里还能顾得上你,等我们想起你的时候,你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睡着了。”
连娘都不知道,那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其实我当时在干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么小的年龄我根本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那怕是对我爹说两句宽慰的话也好。如果真能那样,我想我爹看着他儿子懂事的份上,也许不会变成疯子。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我爹成了疯子早已成为不变的事实。
要说我一点也不恨我爹,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说你二十几岁的一个汉子,人家欺负了你一次,你就疯了几十年,并且现在还在疯着,也有点太懦弱了吧!我常常在心里这样埋怨我爹。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记得懂事后,我指着我爹的鼻子说过一次这样的话,我爹听了之后冲着我嘿嘿直笑。我……无语!
不过,比起我爹我更恨带人欺负我爹的那个人。而更令人可恨的是那个人不是别人,他是我大爹,也就是我爹的亲哥哥。
这孙子真他妈不是人!在没离开家之前,每次在路上看见大爹,我总是这样恶狠狠地骂他。同时还把一口痰用很响亮的声音吐在地上。
有一次他听见了说我不该不顾辈分乱骂他。我说你都不顾兄弟手足之情,我还顾他妈什么辈分。他听了之后眼睛翻了两翻没有啃声。再也没有吭声。
抛开别的不说,就这一点,我还是挺钦佩我大爹的。爹要是有大爹一半,肯定不会变成这样,我想。
日期:2011-11-12 21:30:54
我大爹是当官的,我爹自然不能和人家比。尽管官不大,只是我们生产小队队长,但是在我们落后的小山村,生产队队长对他辖区内的老百姓却有着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因为他们拥有对土地的分配权。谁家种哪块地,他们说了是绝对算数的。种过地的人都知道,一亩肥沃的地和一亩贫瘠的地之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用天上和地下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也就是说他可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也可以让一家人食不果腹。这种权力从土改一直保持到1999年退耕还林政策在我们村开展结束。至于好多老百姓退耕了的口粮田没有报上地亩数,而他们每一个人名下有着几十亩不存在的退耕田的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说了也没用。
当然这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当时我爹要是知道在二十多年之后,种地不用给国家交公粮,还能拿到补助款,估计他也疯不了。而二十多年后,这件老百姓想也不敢想的好事由传说变为现实的时候,我爹听了也确实嘿嘿笑了好几天,我一度以为他要好起来了,然而结果终是没有好。我想是因为他听到我家口粮田没有报上数,而大爹家凭空多出几十亩再次受到打击。
和前面说的一样,当时的事我不记得了,也不可能记得。据我娘说,那个时候我还在她怀里吃着奶呢。那么下面我就复述一下我娘的话:
那是你不到一岁的时候。我娘用昏花的眼睛虚无地看着远处开始回忆。秋天的一个中午,天开始下起了雨……我清楚地记着再有十几二十天就能收秋了,玉米拉出了红胡子。我在咱西窑洞里的炕上逗你玩,还对你说,等收了玉米有粮食吃了就不给你吃奶了。你奶奶在院子里叫我,她说让我出来把你的尿布收回去,天下雨了。嘴里答应着你奶奶,我抱着你走到院子里,收了尿布还站了一会才回到屋里。你奶奶还说,快进屋吧,一会孩子淋感冒了。我说,娘,那能呢,这么小的雨。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小的雨,小到我敢把自己不到一岁的儿子抱到院子里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越来越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没有一点要晴的意思,大家都急了,眼看着秋庄稼要烂在地里了,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一个月过去了,天还没有一点要晴的意思,院子里路上到处都在流水,到处都是稀泥,一脚踩下去脚背都不见了,拔出来只有光脚丫子,鞋要两只手去拽才能出来。窑顶上不停地往下掉土,早晨起来门都快埋住了。河里的洪水越来越大,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漫过了石坝,流过河滩,眼看要到路上了。没有人顾得上庄稼,再这样下下去,窑洞非得塌了不可。我和你爹用油布裹着你,跟着你爷爷奶奶,还有村里很多人,顺着咱窑顶上面上山的路,一直往上爬。爬到半山腰,雨停了,我们回过头往下望,洪水已经漫过公路,进了公社院子。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供销社的房子被冲走了、信用社的房子被冲走了、兽医站的房子还有河滩上咱村里几十号人口粮田全被冲走了。几十亩地的玉米啊,棒子一个个大的就像鞭杆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全不见了……
从那会起咱们家粮食年年不够吃,有时候年景不好,公粮都不够交,更别说上缴款了。还好那时候能挣钱了,外头的人到咱们这里包山伐山,你爹就白天去山上去给人家砍木料,晚上装车挣钱给咱们一家子人买粮食吃。日子虽然过得苦,但算是饿不死人了……
我娘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日期:2011-11-14 01:28:09
我知道我娘哭得说不出话来的原因不单单是被浑水冲走的土地、还有想起我爹精神正常的时候和这么多年来她的艰难。
在这一年的三年后,一年也没有下几滴雨,太阳挂在天上就像一颗痣长在人脸上,天天都在。灿烂的阳光整整晒了一年,把空气晒干了,把大地晒干了,把麦苗晒干又晒干了玉米苗,到了这一年腊月,老百姓也被晒干了,别说干活,一个个站在浮土噗噗的大地上目光呆滞皮肤开裂,浑身上下到处掉渣,看上去像是一群摇摆在风中的咸鱼。
这一天村大队队长急了,眼瞅着要过年,每个队里都有个别人上缴款没有交,甚至有的公粮还欠着。他把几个小队队长召集到大队部开了个会,决定对拖欠户强制收缴,硬赖着不给的抬东西。为了防止个别人顽固抵抗,他们请公社司法所干事共同执行。
我家也是拖欠户。这伙人中午的时候走进我家院子,为首的是我大爹。
“哥,你们这是?”我爹看见他们进院门,从屋里出来迎着我大爹说。
“满仓把你几口子的上缴款交一个下。”我大爹干巴巴地说。
“家里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在我这磨叽。全村三个小队总共十七户没有交,我们几个队长腿都跑细了一分钱也收不着,今天这不是……带着司法所几个同志,才半上午就都给收齐……只差你一户了。”
“哥,家里真没钱,要不你先给我……”
“今天没钱我们可是要抬东西的。你看这人都带着。”我大爹打断我爹的话,歪过身子让看他身后的人。
“真是没……”
“那就不要怪我了,抬吧!”我大爹招呼他身后的人进屋去抬东西。
他们站着没动。
“去呀!”我大爹抬起脚。他们见我大爹是在说真的,便低着头往我家窑洞里走。我爹没拦住;他们把我娘的缝纫机抬到院子里。
“赵满福我日你祖宗……”我爹向我大爹扑去,被司法所的干事按在地上。
我娘急得先看缝纫机,后又去拉我爹,最后啥也顾不上了,只好跑到东边窑门口喊我爷爷奶奶。因为吃不饱饭,中午他们早早就躺在炕上睡午觉了。我爷爷奶奶在炕上听见我娘疯了一样的喊叫,以为窑要塌了,跑到院子里才知道没有穿鞋。
我大爹看见他爹出来了,在一个司法干事的耳朵边说了句话,急忙跑出了我家院子。然后几个司法干事就把我爹押到了公社,在一间房子里的长椅子上铐了一夜。第二天我爹回来嘴里一直说胡话,家里人都不认识了。
这些细枝末节,有些我是从我娘嘴里听说的,有些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后来我还听说那天在大队部开会时,强行收缴遭到饥荒人家的上缴款的主意根本不是队长的意思,而是我大爹提出来的,包括请司法所干事也是他出的鬼点子,还有那十六户他们根本没有去。也就是说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大爹的阴谋诡计。
我问过我娘为什么?我娘说你大爹恨你爹,还有他是在报复你爷爷……
日期:2011-11-15 22:40:00
第四章
他们来了,一共五个人,三个男的两个女的,是从他们头发长短上看出来的。若只从他们脑袋以下看,怎么也无法和人联系在一起,尽管地面上移动的也是穿着鞋的两条人腿,可是哪还有人样啊!看那两个扎辫子的,身上挂着背着拎着的包袱还少一点;再看那两个带军帽和一个理平头的,从脖子到屁股都给包袱包围起来了,像是上衣长出恶性肿瘤似的。这五个人还在远处道路上时,把站在村头迎接的生产队长和乡亲们吓了一跳,以为哪里又出了祸事,来了逃难的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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